《弥生(兄妹骨科)》 01 随因背着包,趁着夜色的掩护慌忙走出家门。她只带了钱,还有昨天没吃完的几个馅饼用油纸包着,凉得发硬,她也一并揣上。这钱是她从继父那边偷来的,她看准所有人都睡着了,于是摸到他通常藏钱的地方,零零碎碎的加起来一共四百块,随因不知道坐火车需要多少钱,但这些应该足够了吧。随因心里雀跃着,脚虽受累小跑着,可她一点也不觉得累。她要赶在他们发现自己偷钱前跑出这里。 随因的目的地是繁闹的街市,那里随处可见卷着波浪头的时尚女郎,数不清琳琅满目的精细玩意儿,还有许多人听着收音机跳“蹦恰恰”。这都是她从报纸上感受到的,还有从那个人的信里体会到的,不存在于乡野,不存在于这个家里的另一个世界。 她走了一夜,脚愣是磨出了水泡,到最后每走一步那疼痛就多了一分,可总算走到了汽车站,正好有可以直达火车站的汽车。或许她本就有些心虚,知道自己是离家出走,在面对检票员时还是留了那么几分胆颤,生怕自己被她看出。然而谁管这个呢,那个检票员模式笑容地将找回的零钱硬币给随因,什么都没有说。 “本车终点站火车站,没有补票的请自觉补票,没补票的查到罚款了欸!” 随因翻看着手里的小票据,将它小心翼翼地夹在书里,那本书被她捧在怀里,直到她在下车前都是如此面貌,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沉思许久。 “我想去付株。” 兴许是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总是显得熟练些。 “什么坐?” “啊......”随因还没反应过来。 售票员又急不可耐地问了一遍,后面也有些人在起哄,随因一下子红了脸,一着急,立马道:“最便宜的那个就行。” “十二点五十分开,是硬座,一共二百三十八元。” 随因倒吸了口凉气,这么贵,但觉得贵之余还是老老实实将钱数好递给了窗口里的售票员。 紧接着她便听到机器运作的声音,一张纸板硬一样的小长方形便出现在了自己手中。原来买票竟然这样的简单,她记住票上的信息,生怕自己将它不小心遗失,干脆走到一旁拿出自己的书,将这一枚票也放了进去。 待准备就绪后,她四处张望,一边走一边看着座火车站,可是不得了,人多,这么多人一起说话的大场面她可没见过。随后她又有了疑问,只是人都挤在这房子里,那怎么坐火车,火车都往哪儿去了?她想起老师说过的话,人多的地方不安分的人也多,特别是像这种人多的地方扒手也多,人贩子也多,千万不能太过自以为是,将这些都忘了个干净。 她的心里没来由多了一分紧张。 随因找到工作人员,将自己的车次告知,并问询相关事宜,她第一次坐火车,心里没底。 “你要把自己的车票拿出来,然后到时间了就在那个检票口等着,那里检票员会喊人的。” “谢谢。”随因让自己忽视工作人员探究的目光,匆匆走向检票口位置,然后又将胸前的斜挎小包打开,从书里拿出了那张车票,紧捏在手中,每一分钟都要摩挲一次。 她生怕自己误点,便一直待在那等着,直到那个检票员喊了自己车次的火车,也都跟票上信息核对上,她便连忙把票递了出去。 检票钳在上方留下了一个椭圆小缺口,那个声音即便一下子被人声覆盖过去,她犹如听见了那般,清脆声回荡在耳边。随因礼貌地说了句谢谢,急急忙忙地跑向自己那一列车厢。 而在坐上去的那一刻,她看向窗外的树和铁轨都展露在她面前,才确信如今真的不是梦。 随因的座位靠近过道。 如果说刚出门时有多开心,上汽车后有多雀跃,现在她算是冷静下来了。更多的心情她说不明白,她此行的目的无非就是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丢下,是质问吧,质问他为什么将她丢在那圈人的炼狱里去,他知道会把她变成何等惨烈的尸体吗? 如果那人回答“知道”那她该怎么办? 火车已经开始运行起来,周围的人都相继拿出吃的喝的还有扑克麻将等来消磨这段时间。车厢里顿时闹哄起来,而随因什么东西都没有带,成了众矢之的,她收拢怀中的包,努力让自己不去注意那些目光。 身边有位大姐见随因似乎局促不安,给她递了颗糖——那糖方方正正的,像有两指指节那么长,一指指节那么厚。 “谢谢”,她道了声谢谢,但糖没吃,被她攥在掌心,渐渐地捂出了汗。大姐问:“你去哪儿的啊?” “没去哪。” 她心里戒备心极强,没明说,撇开头不想再搭理她。身边又有人朝那位大姐应和道:“小姑娘吓到了,你可别去逗她了。” “小娃儿,你是偷跑出来的吗?” 在其他人眼里随因虽灰头土脸了些,但盖不住那原本便秀气的脸蛋,扎着一小麻花辫,瘦瘦小小的,约不出岁数来,说是刚十三都有人信,这么小的孩子却一个人出现在这,难保不是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火车上最是一些嘴巴没把门的,此话一出,隔壁座和后面两座的都纷纷看过来,你一言我一语,随因摇头否认:“我不是偷跑出来的。” “这么小出远门啊?”那人不信,硬要和她抬杠两句。 随因抿嘴,坚持道:“反正我不是偷跑出来的。” “就你话多。”大姐瞪了他一眼,又同随因说道,“你别怕,我可不是什么坏人,就是看你和我那孩子差不多大的样子,你一个人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你孩子?”随因抬头问,“她今年几岁了?还在上学吗?” 那大姐点了点头:“明年就该读初一了。” “哦......” “他们都没什么恶意的,只是爱胡言乱语。” 想来应该是这位大姐熟识,随因此时倒比刚刚更放下一些戒心,可四周的目光里却仍旧让她不太舒服,大姐又问道:“你是来找你爹妈的?” 随因偏开头去,手里的糖似乎都快被她的手汗捂得化开。在火车车厢接壤铁索发出的极大碰撞声下,还伴随着几道鸣笛的呜咽气中,她能感觉到她自己不知道哪一处的神经崩断的声响:“不,我是去找我哥的。” ——— 这本大概会比上两本都要慢一点 不过故事内涵一般,大概也是涉及到一些家长里短的,但着重写两人的感情吧(感觉也是第一次写这种 文笔有限) 如果喜欢的话可以给我评论,每条评论我都有认真在看m(_ _)m,先提前感谢大家的喜欢了 02 火车上哪哪都有缝隙,寒风从缝隙涌进,随因只好穿上她那件洗得有些褪色的外套,勉强挡了些风。可这边刚解了寒,那头肚子又开始叫,窗外此时只看得到月亮,车厢里的人都陆续开始吃饭,什么泡面,卤味,下饭的小酒,到处都是食物的香气,随因咽了咽口水,掏出那个发硬的馅饼,拿到嘴边咬了两口,咀嚼了有二十来次,方才咽了下去。 “要不要吃泡面?”坐在身旁的大姐问。 随因眼睛发直地盯着看她那碗里红稠极了的汤底上浮着波浪线的一抹白,就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失礼,她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将馅饼又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干咽下去,顿时只觉得口渴。 “这孩子,还那我当坏人呢?”她笑着对同行的人说道。 随因一听连忙解释道:“不是,我没有,要不我给你钱吧,我哥以前说不能白受人好处。”再往后声音也变得小声,说到钱时也就收回底气,她讪讪补充道,“要是太贵的话我可能买不起。” “可以先欠着不是?到时候让你哥来还我也可以的嘛。”她打着商量的语气,已经将她另一盒没有吃过的递到随因手上。 随因接了过去,她还不知道她自己能不能找到她哥,就算找到了,他可能也不会想收留她,又怎么会替她偿还这笔从天而降的债务。她摸进包里,抓出五元的钱币,塞到了大姐手里。 她低下头去拆那盒泡面,应当是够的,那在以往能买到将近一斤的瘦肉。 那大姐又把钱塞了回来:“没事,出门在外谁不互相帮助呢,我看到你就想起了我女儿,可不多帮衬着你点吗。” 随因那固执样子惹笑了周围的人,都纷纷劝那大姐收下,毕竟是人家的一番好意,她就捧着那碗将要泡好的泡面,来回躲避,双手借着热汤取暖,再也没了刚才被风吹得发凉,她盯着自己撕开的那个口子,心里好像有个时钟在啪嗒走动一样,等着适宜的时间立刻打开。那大姐也放弃了,嘴里嘀咕着说既然随因不肯要的话,那就等出站时把这钱还给随因的哥哥。 随因没有说话,因为她哥压根不会来接她。 [br] [br] 去往付株的火车开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时分抵达终点站 。 随因没有带什么东西,她灵巧地挤开人群后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往出站口奔去,她掏出那张被她蹂躏到发皱的纸条,上面的墨水痕迹有些晕染开了,随因四处张望,走到一个拉三轮车身旁问了纸条上的这个地址。 “诶,这可远着呢,你得先去坐班车,再转到人家镇上才行,喏,就那边。”他指了指那边的一个站牌。 随因跑了过去,好在车都有,每一个小时有一班,到那儿了也有公车可以转。只是这么一连下来,找到地址后已经是晚上七八点。 她抱着微乎其微的希望,也已经做好无功而返的准备。那块地方是产业园,都是大大小小的厂区,随因摸了好几个厂过去才找到。 门卫亭亮着灯,可在里头的人已经仰头大睡,随因轻轻叩响窗玻璃,那人被吵醒有些不悦,眯着眼站了起来,打开门问:“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保安从上到下打量着随因,还没等她问出口,他连忙摆手回绝道,“我们这可不招小学生,别离家出走了,赶紧回去找爸妈吧。” 他见过不少这样的,最后还不都是让自个儿的亲爹亲妈给领走了,因此看到随因时,他也全然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随因眼见门要关上,情急之下拿手去挡,木门在指关节重重敲击,她咬着牙闷哼一声,那保安见状破口大骂:“不学好,敢情是来碰瓷的。” “不是,我不是。”随因甩了两下手,想要把疼痛甩开,可再次放下却像含了火一般灼烧起来。“我来找人的,你们这有一个叫随嘉聿的人吗?” “叫什么?”那保安似乎还不信她,递给她一张纸和笔,“写一下。” 随因拿着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随嘉聿”三字。门口唯一一盏路灯一闪一闪的,保安拿到屋内去看她写的那张字条,打开名册翻找了许久后,豁然开朗,他笑着同随因说:“原来是管理员的家属啊,我这就给你联系。” “他真的在这里?” “那还能有假的不成?”保安全当随因在打趣他,连忙回到亭子里打电话,电话没多久对面就接通了,随因听不见对面的声音,却将保安的声音都听了个赶紧,“对对,家属呢,瘦瘦小小的,你要是有时间就出来看看,看样子也走了挺久的。” 随因的心跳猛地断了一拍,她有些喘不上气,有些心慌意乱的,她该用什么样子去面对这个很久没有见面,连电话都寥寥无几的哥哥。 未出半小时,随因看到一个黑影向这里靠近,直到人暴露在灯光底下,随因都不敢确认他的身份。他停好车,朝随因走了两步,而随因却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随因想,她记忆里的随嘉聿是这样的吗,原来她这么简单就可以见到他了吗,不需要再经过什么考验,历练,这样就两人相见了吗? “阿因,是你吧。”他似乎也不敢确定,只敢轻唤一声昔日的昵称,随因看着他,顺着他的话答,“你不信是我吗?” 随嘉聿连忙解释道:“不是,我只是太难以置信了。”他又上前一步,这次随因没有再躲,任由他牵着,他的手碰到了那处的伤口,随因都忘记疼,只听随嘉聿说,“你怎么会这么瘦。” 随嘉聿记得在离开前,随因还送了他到村口,哭着喊着不舍得他,那时在他眼里还是一个孩子,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一晃眼就过去了。 他牵着随因走到自行车前,随因看了它许久,然后照着随嘉聿的指示座上后座。她侧身坐着,两只手牢牢抓紧随嘉聿的衣服。 车驶入黑暗,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自行车轮胎和水泥地的摩擦声,大功率的手电在照着前方的路。随嘉聿忽然开口:“阿因,很久没有坐哥哥骑的自行车了吧。” 随因“嗯”了声,道:“你也不回来。” “我不是故意不回去见你的。” “我知道。”随因抓着衣服的手又紧了几分,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她只知道原先不该她承受的那些,却都被那些人施加在了自己身上,而随嘉聿却逃出升天,“我离家出走了,哥哥。” 随嘉聿猛地刹车,自行车停了下来。随因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好似将脸贴近他的后背能得到他那急促的喘息声,片刻后他才说:“必须得回去,你要上学。” “不,我不想回去,我想跟着你。”随因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想法:“我就是来找你的。” 03 随嘉聿住在厂里的宿舍,随因跟在他后面上了楼,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环绕在这黑夜中。 随因的体力不算好,她这两天的行程已经是耗尽全部力气,所以刚爬两层就开始喘气。而她也不敢靠在墙壁上,因为在白炽灯的加持下,墙壁的霉班显得有些青面獠牙的可怖之色,她只能将手放在扶手上暂时撑着身体歇息,却反倒沾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随嘉聿原本已经爬上六楼,见她没跟上来又跑了下来,随因的姿势已经连原来的也维持不住,他蹲在地上,示意随因将身体的重心转移到他的背部。 随因绕过他走了上去,她说:“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你背。” 随嘉聿有些尴尬,他起身跟在她后边,他道歉道:“是我的错,不该再把你当小孩子了。”他的神色有些哀伤,然而在这若有若无的灯光下却瞧得没那么真切,他印象里两人再次重逢的场景绝对不是像今天这样,可毕竟五年过去了,疏远也在情理之中,随嘉聿如此安慰自己。 以前父亲还没去世时,经常忙于工作,母亲算得一手好账,便给父亲打下手,放任他们两人在家自娱自乐。随嘉聿会陪随因搭积木,画涂鸦,还会当她的木马,绕着屋子爬行,再长大些,随因更是走一点路都得要他背着才行。父亲说,他这个当哥哥的会把妹妹惯坏了。那时候家里条件殷实,得父亲祖上基业庇佑,他听父亲说那话不以为然,总想着要把最好的都给了随因才是。 思索间,已经到了住所门口。 随嘉聿住在六楼,这里没有楼下那么潮湿,霉味也少了很多。 木门在打开和关上时都发出了及其尖锐的响声,门里头的锁是单独加上去的,原先扣在门上的锁早就半搭在上面,全靠一条发黄的胶带固定,显得破旧不堪。 室内更为拥挤,一张一人躺下翻了个身子就能触及到墙壁的床放在那后,过道只剩下不到三十厘米的空隙,只够一个人走过去。而角落的排气窗满是污垢,却也能从外透出几丝光亮进来,可也正是这亮光,将污渍打得更加明显。 随嘉聿发现随因正盯着螺旋叶片看得出神,有些不好意思:“以往没什么人来,就也没清理干净,这里原本是厨房。厕所在右侧走廊尽头。” “你一直住在这里吗?”随因脱掉外套,将它好好的迭放在桌上。 “嗯,一直在这里。” 随因总觉得这一切都跟自己想得不一样,全部都不太一样。她往前走了几步就抵到了墙,她伸手在墙壁上轻轻一扫,蹭得手一层的灰。 她转过身来,走到随嘉聿面前,稍稍踮起脚尖,努力想要达到平视,可还是留有一截。她用手衡量自己的身高,而后又平移到他身上,即便借助外力,她仍旧矮了随嘉聿半个头。 随嘉聿任由她四处打量,自己转身去倒了杯水递给随因。 随因没说什么,伸手接了过去,在递交时她的温热的指腹在他的指节留下痕迹,随嘉聿一怔,下意识摸索那个位置。十七岁的随因,他的妹妹,正好好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随嘉聿积攒了这么多年的遗憾在这刻涛涛不止地流出,可想要补足这么多年的遗憾,可哪有那么简单。 他蹲下来抬头仔细地看着随因,也便让随因好好看看他。从脸部的各个器官,延伸至脖颈,再往下……他即刻收回目光,重新回到了随因的脸上,正好对上随因的目光。 随没来由有些慌乱。 她问道:“哥哥,这么多年你想过我吗?还是已经把我忘掉了?” 他的手不由得伸上去,却又在咫尺之间瑟缩了一下,眼看着立马就要将手放下,随因托举着他的手,让他的五指在她自己的脸上肆意抚摸。 “很想你。”随嘉聿喃喃道,“我没有把你忘记了。” “那就别赶我走了。”随因得寸进尺。 此时午夜十二点的闹钟响了,她原形毕露。 随嘉聿起身将设定好的闹铃关掉,语气又放轻了一些,用商量的语气同她说道:“你得回去上学,以后不要变成像我这样的人。” 随因也起身,追着他问:“你是什么样的人?” “不至于像我,永远都只能在这里。”随嘉聿说,“别像我这样。” “我不知道你怎么样!”随因不想再跟他说话,脱掉鞋子赤脚踩在地板上,他连忙上前将随因抱到床上,“不要光脚踩地板,地板很脏。” 随嘉聿拿来洗脚盆,往里注满了温水,而后递到随因跟前。他小心地捧起随因的双脚,那脚底的触感却不似那般光滑,随因怕痒,想要往回缩,但随嘉聿没给她缩回的机会,他抬起头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不回答他就要将她的脚底板抬上去看一样。 随因如实回答:“前天走了很久,脚磨出泡来了。” 随嘉聿没接话,替她将脚趾间沾染的鞋垫残线都搓洗干净,等到水快凉掉时,才将那双脚放置在自己的膝盖上,用早已准备好的毛巾一点点地擦拭着。 “都粗糙了。”随嘉聿说。 随因想收回脚,可无奈随嘉聿的力道尤其大,不知道他哪根筋想明白了,他一边箍着她的脚踝擦干上面的水分,一边看着她说道:“我这住不了两个人。” “我知道,但我不挑,我可以睡地上,可以睡过道。” 随嘉聿不知道为什么随因会如此坚持,“这不是你应该吃的苦。”随因一愣,不是吃不了,而是不应该吃,她很久没有听到过类似的话。 “你要洗澡的话得去左侧洗澡房洗,带个桶过去,那边有热水机,开关往下掰,就能出热水,然后在浴室里面有凉水,你也得带一个水杯用来舀桶里的热水……” 随嘉聿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顾自讲了许多,他对随因说:“你听懂了吗?” 随因点了点头,她说:“但我什么都没带。” 随嘉聿默了一会儿,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长款的t恤,能看出上面的颜色都有些许已经发白。 然而这是随嘉聿唯一一件能看得过去并且还正好适合随因的衣服。他长时间都在车间里,穿着工服,宿舍对他也不过就是用来补足精神的必要工具,更何况衣服,他也不需要花枝招展,也没有想要结亲的意向,一年都买不了一次衣服。 随因接过,找到衣服肩袖两侧提起,贴在身上比了比,发现长度竟也能到大腿,她转而看向随嘉聿。那衣服被扬起的瞬间有股淡淡的清香被她吸入鼻腔。 “是什么香?”她又凑到随嘉聿跟前闻他身上的味道,果真也有。 随嘉聿随口道:“是肥皂。”然后他就去给随因准备那些必要用的东西,又拿了一个袋子放衣服和毛巾,“这个等下挂墙上,毛巾是干净的,先将就一下,其他的早上起来之后我去帮你买。” 04 随因提着空桶,照着随嘉聿所指的方向过去。 走廊只有间隔较远的两盏,瓦数将要耗尽的电灯在亮,蛾子正在它们四周盘旋,只为了扑向那一点点的光。地上散落着从天花板掉下来的墙皮,踩上去的声响在无人的黑夜里尤其响亮,却也如同她心里那点隐约的喜悦,无形中变成了音符,彻底具像化。 她收回视线,越过这两盏灯后的左右和前方越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像是会藏着不知名的东西,正等着目标过来伺机而动。 随因并不畏惧,她在家里几乎每天都会早起,拨开早已杂草横生的小路,踩到树枝的声响,杯弓蛇影的幻觉,从恐惧到习以为常,这条路对她来说反而平坦地不像话。 她在墙角摸到了绳子,往下一拉,电灯在“咔叭”一声响后亮了起来。 随因刚离开不久,随嘉聿忽然想到了什么,蹭地下一起身,捎上起手电筒,开了门便超那头去,脚步虽快可落地极轻,风声遮掩了声音。 浴房是简易铁皮搭成的小淋浴间并不宽敞,更因没有装修,唯一朝里的一面墙裸露着红砖,锐利的小石子互相搭着向外延伸,只要一不注意便会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疤痕,且四面都有风从缝隙里穿入,以往有些人在里头洗澡时会故意用毛巾堵上,很显然随因不知道这些,水从高处掉下触地的声响紧密不断,时而缓时而快,而藏在暗处的毒蛇正试图从缝隙里穿过,试图将獠牙嵌入她的身体注入毒液。 随嘉聿关掉手电,朝着那不是源于顶灯的亮光走去,一伸手便扯住了“毒蛇”的三寸,将他拽离那个范围。 “毒蛇”没反应过来,在随嘉聿放手时他跌倒在地,他叫唤了一声,嘴里骂着脏话,当手电的光照向罪魁祸首时,语气变成了惊讶:“哎哟,是随哥……” 水流声戛然而止,舀水的工具掉在地上发刺耳的声响,干呕声接连不断。 随嘉聿左手拽紧他的领子,右手直接在他脸侧来了一拳,将他摔在地上,恶狠很道:“我跟你说过了,这种事情不要让我再发现第二次。”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随嘉聿已经放开他,里面的声响让随嘉聿思绪大乱,他顾不上料理面前这人,朝里头奔去。 这扇门本就上不了锁,随嘉聿用力一推,原本捆着环扣的结绳往后移开,门一下子多了一个可以容纳进一个人的缝隙。 随因正缩在一角,不停地大口喘着气,身上未着寸缕,挂在两侧手臂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见到他闯进来,却是深吸了口气,将脸埋在臂弯之间,强忍身体的不适,不想让随嘉聿发现。 随嘉聿从墙上挂着的袋子里拿出长条毛巾,小心翼翼上前,将毛巾裹在她的身前。 红墙砖块的不平正和随因的皮肤紧密相贴,有些过于尖锐的柱状石子嵌入她的肌肤,留下了过深的痕迹。 随嘉聿默默地移开视线。 “没事了,没事了。” 他隔着毛巾,轻轻将随因拥入怀里。随因的身体很僵硬,还没消散的热气都没有办法缓解,而在随嘉聿靠近时,轻微发颤的身体有了些停下的眉目,像是找到能够倚靠的东西,逐渐停下。 原本那条“蛇”自知理亏,或许是怕随嘉聿再找他麻烦,早已不不见踪迹,可就算是这样,随嘉聿也准备等天一亮,便去找他。 他打横抱起随因,回到他们那间逼仄的屋子里,将她放在了床上。 屋内的灯一直没暗过,随嘉聿在出门前下意识把灯拉上,在门也被他带上后才意识到了不妥,又稍微开了能伸进手的一小块缝隙,拉着了灯。 他站在阳台上点了支烟,白色烟雾缓缓向四周扩散,随后消失在了黑夜里,饶是他,都看出了些不对劲,可他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又该如何措词才更加恰当些。 或许他早应该回去的。 等了不知道多久,等到门再次打开,他已经接连抽了三支烟,随因从他的口袋里拿出烟盒,是一盒卷烟纸和一包差不多要见底的烟丝。 “不要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随嘉聿从她手里接过,随手从楼上抛了下去:“不抽,我这就开始戒烟。” 随因一愣,似乎没想到随嘉聿会这么说,她有些无措,又补了一句:“你不用听我……”她刚想和随嘉聿说不用事事都听她的,可随嘉聿打断她的话,反问道:“我要是一身烟味你会想靠近我吗?” 他上前了一步,两人的距离不过八寸,随因很清晰地闻见随嘉聿身上浓重的烟味,味道并不好闻,可这并不能作为衡量距离的东西,她点了点头,郑重道:“想,我可以忍受。” “你为什么要忍?” “因为我想跟你更近一点。” 随嘉聿噎了一下,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觉,他应当是开心的,可又夹杂着一丝沉重:“爸,他在家里是不是经常抽烟?” 随因道:“对。” 她不知道随嘉聿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抽烟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她就没见过不抽烟的男人,村里指使女人放羊的男人嘴里就叼着一根,她们学校的男老师也是,路上遇到的男人不是叼着烟就是别了一根在耳后,就连火车上的衔接处位置都有人站在那里抽烟。 “阿因,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在做的事情就一定是对的。” “也会有错吗?可是大家都这么认为。”随因不假思索道,似乎意有所指,她又问:“如果大家都是这么觉得的,那我觉得对不对,重要吗?” “重要。” 随因不知道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她似乎想确认真实性,又问了一句:“你是对方,还是错方?” 随嘉聿说:“我永远跟你站在一起。” “骗人。”随因得出了结论,随嘉聿在骗人。她转身回到房间里,坐在椅子上,让自己尽量不挡住过道,“你就是想把我送回去,才捡好听的话跟我说。” “我原来不是这个意思,但你再继续跟我住下去像什么样,先不说妈和爸会不会担心你,就我这里的条件,还没家里好,你会后悔的。” 厂区最不缺的就是人云亦云,说什么话的都有,什么人都有,比起农贸市场更加混乱,做三天走人且没有身份证打着黑工的大有人在。让随因这么小便在这大染缸里游转,他说什么也不会原谅自己。 “我不会。” “随因,你听一次我的话好不好?”随嘉聿哀求道。 然而随因不为所动。 随因始终相信,自己跟在随嘉聿的身后一定可以瞧见些什么来,然后好让她能有底气的说出来“就是你把我抛弃了”这句话,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将自己经历过的苦难全部发泄在他身上,他们不是兄妹吗,可为什么他要这样。 可如果随嘉聿这边也跟家里一样没有办法再继续待下去,她也有备选方案,她会带着她剩下的钱选择一个人去其他地方,在他们面前销声匿迹。随因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余额,去刚刚到的那个地方应该是够的,也足够她再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随嘉聿看着随因的神色忽地转好,底气十足地对他说道:“你不要我,我也可以自己去找一份工作,我不靠你,不靠家里那些人,也能活下去。” 他呼吸一滞,猛然拽住随因的手腕:“不,你不能这样!”他不是这么想的,“我怎么会不要你。” “那你就让我留下来!” 他简直无法想象如果事情真的那么发展了,那他一定会疯了,他会找不到随因的,他妥协道:“那你留下来吧。” 这话一说出来,随因脸上的笑意都多了几分。 还是笑起来好看,随嘉聿想到,心里似乎也不全被负面情绪侵占,反而松了口气,开心占六分,纠结三分,剩下一分原是质疑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转而便被暗自喜悦吞并。 最后两人还是背对着背睡的,虽然是亲缘关系的兄妹,可架不住性别之分,随因翻了个身,伸手抓住了随嘉聿的衣服,轻声道:“哥,我不是有意气你的。” 她能屈能伸,道歉对她来说也不像那些所谓的膝下有黄金。 那就先这样吧。 随嘉聿应了一声,然后闭上了眼,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甚至还在懊恼自己的决定是不是下得太过快了,应该去电家里问问看长辈的意见。 可那份喜悦是存在的,他骗不了自己。 ——— 这本写得可能确实跟网络小说差点关系,谢谢大家能喜欢这么慢热的文 05 随因醒来时,随嘉聿已不见踪影,她起身顺着墙将屋内的每一处都探了个干净,连同床底下,置于门后的鞋架都没放过。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她感到有些挫败,脱力地坐在床上,想要将那尚未消散的疲惫劲通通撇开,而就在这时,门被人叩响,有人在敲门。 她起身踱步到门边,试图从底下的缝隙去探出门外人的身份,可只能见着鞋底。那人又敲了两下门,问道:“随哥在吗!” 是一位年轻且温柔大方的女性。随因在心里对她画着基本画像,说不定还跟随嘉聿关系匪浅,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将门打开,后面还是从衣柜里拖出一件外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将门打开。 一个头绑着马尾,额前毫无碎发,唇彩眼影都挂在脸上,她穿着靓丽的衬衫,脖颈系了一条黄色丝带,穿着颇有质感的裤子,随因一下子被晃了眼,只觉得书上写的城市女郎大抵和她无异。随因道:“他没在,你有什么事情吗?” 那人见到她也展露了些许惊讶,不过随即便恢复如常,她扬了扬手上的纸条:“喏,麻烦你帮我交给他。” 随因接过去,看到上面写着请假的两个大字,了然道:“你要请假?是去哪里玩吗?” 换做别人如此失礼地问她,她总归要和那个人生气,可面前这个把自己包得瞧不见里头一点光景的女孩眼里闪着亮光,或许她自己都都没感觉到,她的心思无处遁形,全然表现在脸上,女郎知道她只是单纯问她问题,而不是有什么其他的企图心。 女郎笑了笑:“怎么?你也想去。” 随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在想和不想之间飘忽不定:“我想去,但是我哥可能不会让我去。” 女郎惊讶道:“你们居然是兄妹?我还以为是什么未婚妻来城投奔未婚夫戏码。” 随因有些不太高兴:“不像吗?” “那倒不是,只是认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他有个妹妹。” 随因心道,那肯定的,他们都已经多少年没见面了,不知道也正常。只是这话没有表露出来,可也让面前的女郎察觉出了些端倪,她没再提刚刚那茬,又问:“想去吗?我可以带你去。” 说话间,随嘉聿正提着一袋子的东西朝她们走来,介于昨日同他说过想要一个人去打拼的企图,得到了随嘉聿严厉地拒绝后,这会儿随因反而有些不敢让他知道她们两人在说的事,可那女郎又不是她,不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绕,自然也不知道她们兄妹之间的隔阂,女郎自然地朝随嘉聿打了个招呼便道:“让你阿妹跟我一起去逛逛怎么样?” 随嘉聿拿过随因手上的假条,越过他们走进屋内,他从墙上悬挂的镜子前拿了跟笔,用牙齿咬住笔盖,随后在假条上签了字,转而又递还给她,他看着随因,从嘴里拿下笔帽扣上,他拒绝道:“她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你们去吧。” 尽管随因抬起头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期冀,随嘉聿心下一动,他不由得被那双眼睛所吸引,可他还是要装作没有看见。那一抹期冀正随着他的拒绝湮灭在随因的眼眶中,更是他动手掐灭了它。随嘉聿并非是不想让随因出去逛逛,大抵经由昨晚一事之后,他便开始有些患得患失,生怕她脱离自己的视线,一下子便失去了踪迹。而在这个社会,想要找一个人堪比登天。 那女郎最后还是走了,拿着签好的请假条走了,还是没有能带走随因。然而早在她开口时,便往随因心下播撒了种子,随因强硬道:“我还是想出门。” 这里虽为镇,可因为有厂区,不少的商贩都将店开在了周围,有迪厅,有影厅,麻将店,大大小小的应有尽有,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蛊惑得在这里栽了跟头。 随嘉聿是后者,他古板到可怖,保守的念头根深蒂固,生怕有人将他高高伫立的防线突破,因此除了工作上的之前之外,他也很少跟人出去吃饭游玩,说到底更是因为金钱窘迫,他没有钱,他的钱都有重要用途,不能花在会让人迷了心智的场所。 他看着随因,不知怎得涌起一股想要将她一辈子都拴住在这里的冲动,丝毫忘记了昨日还想着将她驱逐回家。随因就站在门口,她没有要进来的打算,给人一副她就会立马离开的架势。 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衣衫不整,宽大的衣服下是什么都没有的两条腿。 随嘉聿撇开视线,只看着她的脸,上前将她拉到床沿,无声的较量最使人窒息。良久,她咬着下唇还要跟他对抗,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固定在她的两边下颌,另外两根指头则在两侧脸颊施压,她吃痛了一声,不再咬着下唇,可那齿印却还留在上面。 随嘉聿看得清楚,讪讪地放开手,他拿出袋子里刚买的必需品全部都倒在床上,轻声道:“新衣服得先洗洗才能穿。”然而这些衣服他最后还是没能让随因去洗,他考虑到她的不便,又或者是他自己甘愿,便带着那衣服便往楼下的洗衣池去。 正值正午,宿舍楼其他人家做饭的香味衔接成一张大网,笼住他们两人,随因在楼上看着,这一楼似乎只有他们一户,而那些熟食味都是从楼下传来的。 “嘉聿,这是给谁洗的衣服啊。” “我妹妹的,她身体不舒服。” 随嘉聿在楼下洗着女性衣物的样子正引人瞩目,他们似笑非笑地看着随嘉聿,这放在当时是一件较为天方夜谭的事情,没有见过男人给女人洗过贴身衣物的,所有人都想从随嘉聿身上得到一些不同于平常的神态,然而随嘉聿坦坦荡荡,其他人更觉得无趣。 身边的老妪有意无意地在那和别人搭话:“听说那个伍响,因为偷看女的洗澡被抓起来了。” 其中一人淘米都不忘朝旁边的空地啐了一口痰:“活该他,最好是关一辈子。” “一辈子怕是不太可能,一礼拜怕是有了。”那老妪又道。 随嘉聿默不作声地洗完衣服后便上了楼,而那些人还在底下正聊得火热朝天。 他刚爬上楼,便见随因站在一边,他越过她去拿衣架,随因跟在他身后。她也听到了刚刚那些话,她问:“是你把他送进去的吗?” “是。”随嘉聿不隐瞒她,直接承认了。 伍响确实是他送进去的,他一早便去报了案,原本他也不抱什么希望,可没成想那伍响却是个胆子小的,那警察刚找上门就交代了个全,包括他以前干的糊涂事也一下子有了结果,只可惜才十天。 他以前不会刻意去管这些事情,只有无意中碰到遇到就会尽力所能及去帮忙,那些当事人也觉得息事宁人为好,这并不光彩,选择不再追究任何责任,当回旋镖打在自己妹妹身上,他才觉得,大抵是报应。 “谢谢。”随因道谢,就像不想欠他些什么一样,道谢都会显得血缘为摆设,实际上他只是一个收留她的好人,两人仅仅为过了一夜的交情,那般熟稔,可又带着些生疏。 随嘉聿把衣服挂好后,环着随因的大腿,直接将她抱了起来,随因随即腾空,她不知道随嘉聿要对她做些什么,可从她看向他眼睛里,读出了一丝哀伤,紧接着随嘉聿问她:“我们需要说谢谢吗?” “嗯。”随因随口应了一句:“你不喜欢我对你说谢谢吗,那我就不说了。” 随嘉聿只觉得心头似有什么东西在乱窜,他仿佛拳头打在棉花上,对随因无可奈何,他抱着她坐在了床边,本该放开的,可他这次不想放开,只是紧贴着她,头抵在了她的臂膀,为了这段本不该如此的亲情暗地里默哀:“你可以再亲近我一点的。” “我该怎么做。”随因问。 随因很讨厌别人的触碰,别说拥抱,就连手掌的相贴都不行,还有视线,那只会让她更加难受,然而这些在随嘉聿面前,似乎都不复存在,她唯独不讨厌随嘉聿,即便她知道她来的目的,可她还是将随嘉聿视作稻草,即便她现在无法判断他和家里的关系是如何的,可她应该更亲近他,说不定能获得一些好处。 “我不知道。”随嘉聿闷声说道。像现在这样拥抱着,好像缓和了些,可又不够,随嘉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东西,亲近,如果可以再亲近些的话。 随因想了想,将自己的唇贴在他的侧脸,随嘉聿错愕地看向她,随即察觉到了心脏的运作在拼命加快中,他差一些都快呼吸不上来了。随因停留了许久,才离开了他的脸,这么做她也未曾有那些反应,所以她并不讨厌他。 随嘉聿感觉到随因就这么看着他,他下意识收紧了手臂将她揉得紧,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喘息的粗重,他将自己的连埋进她的怀里,似乎还在缓和这个冲击,紧接着他便听到随因说:“我在讨好你。” ——— 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我把tag换了(求评论呜呜,我还想要评论 06 他失神放开了她。 少女清澈的眼睛里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他虽然没见过宝石,可那双直勾勾望向他的眼睛却成了那第一份样本,这份贵重宝物的到来,却和四下里显得那般格格不入。随嘉聿唯恐亵渎,不过两秒,便立马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等下我去食堂给你打包一份盒饭回来。”他扯开话题,同时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到角落的架子上去取那个四面八方都有不成程度凹陷的铁盒子。 “为什么不换一个。”随因看着那个已经破烂不堪的盒子问道。 随嘉聿以为是她嫌弃这个盒子太过于破旧,肉眼可见地局促起来,他连忙解释道:“这个我没有经常用的,你可以放心吃。” “我没觉得不好!”她也没想到随嘉聿会那么想,从刚刚开始,他们之间的对话就像是她在作威作福一样,气不过,闹别扭似得转过身盘腿坐在床上,不再继续和随嘉聿说话。 两人年龄说差得少,其实差得也不少,老一辈的人都把十年当一轮来算,比喻这日子过得快,而按照日子来算,往前数一天两天的每天都不一样,更何况差了十年之久。他们两人又这么多年没见,说之间有代沟都不为过。 随嘉聿敛神定息,心下叹了口气,看着时钟正指十一时和十二时之间,于是便把那盒子揣进袋子里,正要去食堂打饭。刚走到门口,又不放心似地回过头来叮嘱她:“阿因,算哥求你了,现在外头乱,你一个人乱跑我怕不安全,你有哪里想去到时候跟哥说,哥带你去。” 随嘉聿想过馊主意,暂时把门从外面锁上,可他没有资格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同时他也知道随因如果不想留下,就会像她昨晚说的那样偷偷地跑走。 她小时候就是倔强的,只要是自己的东西,不管谁来都不会让给谁,抢走了就开始哭闹,再长大些,有了可以抢夺回来的能力,她从没认输过。如果人不会变的话,那她从始至终就是那个倔强的孩子。 随因妥协道:“我知道了。” 有了她这句话,随嘉聿走在路上的心都稍显轻松,他白日去市场采买,也是看了又看,确定随因没有醒过来,才趁着她熟睡的空档去,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应该去和母亲那头知会通电时间,可他还是想让随因多留两天。然后他打消了那个念头,等母亲那边递来通电时间再说吧。 食堂里的温度比室外温度都高,人闹哄哄地挤在打菜窗口,争先恐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饭票,他捡着新开的窗口,队伍排得极短,他刚站定,后头匆匆赶来的人接着排在他身后,没多久又排满了。思索间,三个同他认识的人靠近他,一 个挤在前头,一个挤在了后头,还有个和他并排站着,勾肩搭背,以至于队尾有人喊出声来:“你们几个怎么不排队!” 前头那人往后探头喊道:“这是我们车间的!同队的!他帮我们占着!”如此一说,后面那人也只能嘘声,声音不大不小,传进这几个插队的人耳里,反倒成了胜利的勋章。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后排的人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随嘉聿无奈道:“下次还是排队去吧,别拿我当挡箭牌了。” “可别介,靠前才能有新鲜的菜吃啊。” “对啊,那肉末比烟灰还渣子,藏在菜里谁看得见。” 他们的饭票是一荤一素一饭一汤标配,而随嘉聿比标配多出了一荤。 “随哥,听说你妹妹来了呀?是来找你的吗?” “她……是啊。”随嘉聿本想说不是,可这也不是什么必须要隐瞒下来的事情,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 “你妹妹不会还是找你来要钱的吧,随哥,你还是得防着点。” “我要这个,这个。”队伍很快轮到了他们。 “票子给我。”打菜的人认识随嘉聿,不像喊别人那样的严厉口吻,更温柔了点。 “还是照旧。”随嘉聿把盒子递给了他,又忙慌地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钱,“再帮我打一份,要全素的……打包。” “收你三元,不找。” 他接过两盒打好的菜,挪步到一旁的舀饭区,对着刚刚那人道:“不是,她只是放假了,来找我玩。” 后面那人跟上来,看着随嘉聿手里头的两份菜道:“随哥,要是知道你缺饭票就找我拿行了,我这上次晚班没起得来吃饭,都攒着呢,月底就要过期了,不吃也浪费呢。” “没事……你留着月底加餐。”随嘉聿委婉拒绝道,他从来不免费拿谁的什么东西。 在外人看来,随嘉聿好说话,且为人处事灵活,这么多年安安稳稳的,酒赌毒黄不仅沾,还专心工作,月月都寄钱回家,自己省吃俭用。 跟他走得近的人都知道,他有个亲妹妹,一开始,他总会跟人夸赞妹妹的成绩又拿了班级第一,妹妹被什么科任教师夸奖了,后面习惯了,也知道了他一旦开口闭口妹妹的,就是接了家里的电话,得到了喜讯。渐渐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进厂赚钱是为了供养妹妹读书。 对于这世道,女人早早嫁人生子相夫教子,男人举全家之力在学业事业有所成就,而后结婚生子,已经是必然的一等事。因此对于随嘉聿这样的选择,大部分人是不理解的,随嘉聿也不指望他们能理解,便由着他们乱说去了。在他心里,正是因为这世道的不公,他更是要让她接受更高程度的教育,不要过早进入那种生活;十九岁当是凭书谈天说地的好时候,怎能被圈禁在那方寸之地,替他人洗衣做饭,生养孩子!他虽然保守,但不封建。 他忐忑地打开房门,见到随因正侧躺在床上。两人昨天就那么挤在一张小床,他几乎没有睡着,生怕在梦呓中转过身同她面对着面,直到后半夜他才稍微闭眼睡了一会儿。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打了点不太油腻的荤菜,你试试看,如果不合胃口的话……下次我注意。” 随嘉聿看着她夹了一筷子的肉放进嘴里咀嚼,空气顿时被阻碍了流通,随嘉聿看着,看着她喉咙一动,把肉下咽了才放心。 厂里的饭菜味道不算太好,虽然包吃住,可预算堪忧,资本家都是如此,总是抠着这省一点,那省一点的。 “我不挑食。”随因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从昨晚开始,还是随嘉聿亲自建立的,想到这,不快彻底被失落掩盖,她将嘴里的菜和饭咀嚼吞咽,而后问道:“我在这里,会给你添麻烦吗?” “没有!” 随嘉聿立即否认。 “那我多待两天好吗?” “可以。”随嘉聿松了口,但他又补充道,“如果妈那边来电了,你就得回去。” “她们应该不会来的……”她嘀咕了句,随嘉聿没有听清,问,“你刚刚说什么了吗?” “我没有说什么。”随因即刻否认道。 她扒拉着碗里的饭进嘴,而他看得津津有味,又怕她发现自己在端详着她,佯装吃饭,实则用余光偷瞄。 他没来由想起来白日那一吻,小时候他们表达爱的方式便是如此简单与直接。她喜欢吃甜的,喜欢吃沾了淀粉的瘦肉,不喜欢吃香菇,也不喜欢吃韭菜,更别说香菜。可在食堂哪有这么多讲究。 随嘉聿眼皮猛地一跳,他竟然萌生了想要搬出去的念头,搬个更大一点的房子,最好是要有两间房间,有个小厨房,房间里要有书桌,他下厨给下课回来的妹妹做饭。 他一定是疯了。 ——— 滴,熬夜卡 感觉这本立意好高……(希望我不会写崩才好) 07 随嘉聿前脚刚走,房门随即被人敲响。本该是不该开门的,可那若有若无的香味勾得她毫无戒心。门外站着正是今早那位女郎,随因眼里满是惊喜,她似乎是没想到随因这么快开门,微微点头向随因问好,随因也回了一道过去。 随因让她先进来,她跟在女郎的身后,暗暗和刚才那位神色飞扬的女郎做了对比,好似不是同一个——浓妆早已被擦掉,衣服也换成宽松的样式,轻薄的衬衣随便搭在肩头,头发散落在两侧,在擦肩时,她隐约从头发未被遮挡的部分看到右脸凸显出淡淡的红痕,在关门的那瞬间,又和昏暗融为一体,消失在了她视线以内。 “你来找我吗?”随因给她拿来一把椅子,让她和自己面对面坐着。 她接过椅子,整个人看起来有气无力,皮笑肉不笑地对随因说了声谢谢,这才坐下去。 “对,你现在还要跟我一起出去吗?”她说得急切,其中原因让人遐想万分,就连随因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起身去拿了自己的毛巾,然后移步到水池旁浸湿再拧干,而后走到女郎边上,递到她眼前,她不解地抬头望向随因,随因塞在她手中,指了指自己未镜像的左脸,道:“你这边肿了。” 那女郎下意识捂住侧脸,那冰凉的毛巾沁地她一哆嗦,她不打自招,片刻后她也意识到了这点,又立马放下手,那毛巾未拧干的水在她的施力下顺着她的大腿滴到了地板,晕开了水渍。大抵是难以启齿,她并没说明,只是又将那漏洞百出的话抛给随因:“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今天不行,我哥说在他回来之前我都不能离开这个房间一步。” 随因本以为她的拒绝或许会让女郎恼羞成怒,相反,她却如释重负般地吐了口气:“那就不去了。”随因拒绝的话放在那,就像是她正正好想要的东西,“我叫何欣。” “我叫随因。” 两人简单地交换了姓名,对看着沉默了几秒,而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从一开始,何欣就操着一口好听的南方口音,说话慢声细语的,随因猜她有些平舌翘舌不分,在念到那些容易出错的地方她便有意放慢语速,应该是怕惹人笑话,才如此谨慎。 “你是准备来跟着你哥做工的吗?”何欣好奇问。 随因自己也不知道她之后该何去何从,只要不让她回去,开始出来打工也没有什么可怕的,然而随嘉聿是万万不会同意。 “我不知道,或许吧,我哥说要我回家读书。” “那你应当回家读书的。”何欣有些羡慕地说,“有个哥哥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啊?” 随因想了想,可她已经很久没有和随嘉聿待在一起了,她也说不出什么:“只觉得,见到面的时候很开心,就算心里有很多的不高兴,在看到他的时候都会忘得一干二净。”当她说完回神时,何欣目不转睛地看她,灰败之色显着,随因本想继续说下去,在瞥见那一抹灰败时戛然而止,她小心问道,“你没有兄弟姐妹吗?” “有……”她说,“我有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妹妹,都小我很多岁。” “长姐如母,会很辛苦吧。”随因扯着嘴角对她笑了笑,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妈经常说长姐如母这句话,我不爱听,又不得不听。” “那也没有什么办法吧,随因,他们不听话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很想把他们掐死。” 随因顺着她的话回答:“是啊,很想掐死,但是掐死是要坐牢的。” 戏谑的话里尽显悲伤,充斥在她们两人的周围。 “是啊,会坐牢。”何欣起身,随因能听到她深呼吸的声音,她目光也随着何欣起身的动作而移动,最后定在了门口,她那张逐渐缩小的脸上:“谢谢你的招待,以后再见了。”她打开了门,还没等随因和她说再见,她又说:“你要记得抓你哥要抓得紧紧的,别放开他。” “为什么?” 随因只得到了关门声作为这个问题的回应,她来不及穿上拖鞋,立马跑了出去。何欣脚程快,随因已然看不到她人,几乎是两阶三阶楼梯的往下跳,地上的碎石子嵌在她的脚底,硌得生疼,然而她也顾不上。这会儿所有人都去上工了,宿舍没有一个人在,声音就像地震般响彻整栋楼。等到她终于攥住何欣的手腕时,她脚底已经半好水泡化作破裂的血泡,和尘土混合在一起。 “你告诉我,为什么?” 何欣错愕的神情被随因纳入眼中。就像那天跌落山谷都未曾有人来找过她一样,充满着绝望和悲伤的样子怎么会那么相似,就像曾经的另一个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周围的风正涌动,随因的直觉告诉她,她不能放开手。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倔啊。”何欣震惊之余看到她脚底的血渍只剩下责怪,何欣不知道这样惊动随嘉聿是不是一个好选择,可就目前看来,她不应该来这么一遭。 何欣扶着随因上楼,可在到达目的地时,随因却拉着她始终不依不饶,终于何欣没忍住,道:“我真的没事,你快进去吧。” 风把她头发吹得向后飘,脸上的痕迹在日光下更加清楚,随因伸出手碰了下她的脸,用了点力气,何欣吃痛地向后退了一步,她也知道自己的谎话无处遁形,可她要怎么办,继续向面前这位初次相见便对她百般好的女孩吗?何欣撇开头:“这不是你该管的。” “或许我可以帮你呢?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 何欣没有回答。 “你几岁啊。”随因又问。 这次何欣回答了:“年底过完生日就十八了。” 但还没到年底,也还没有过生日,随因看着比她还成熟的女郎竟然比她还小了几个月,她说:“其实我也有个弟弟。” 何欣看了她半晌,她从未听说过随嘉聿还有个弟弟,她只当随因在瞎编哄她。 随因又说:“所以我能体会到你的心情。” 两人僵持着,一点也没察觉到楼梯下传上来的脚步声,直到随嘉聿站在六楼楼梯口时,两人如大梦初醒,而随嘉聿的脸色着实不太好看,掰开随因抓着何欣手腕的手,然后抱着随因进门,话都没有跟何欣说一句。 何欣得以逃离了现场。 08 随因任由随嘉聿抱到床上,空气里扩散开来的怒意似要一触即发,随因因触及到这些,下意识绷紧起身体,在随嘉聿上手时产生抗拒心理,慌乱里的一脚踢到了他的下巴。随嘉聿跌坐在地上,这个高度正好平视着那双脚底,已呈现血淋淋的样子,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许久,片刻后察觉或许是自己未能收敛的脾气把她吓到,连忙起身去水池那洗了把脸,方才将那股怒意压下去。 毛巾被他有些粗暴地从架子上扯下来,清洗两三遍后才敢覆上她的脚底去擦洗着上面弥留的沙石,他问:“阿因,疼不疼。” 随因自知理亏,那脚的力道耗了她目前能使出的全部力度,她非常有眼力见地示弱。于是她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偏向撒娇的应答,紧接着便什么话都没说。 随因其实并不觉得有多疼,比起被毛针草锋利的叶片割伤,这种疼痛已经算不上什么。想到这,她感到一阵恶寒,撇开头去状似干呕,实则读取过去记忆的后遗症,她在来之前都将记忆锁在了一个大的柜子里,只要取出,身体便会引起连锁反应。 随嘉聿上前拍了拍她的背,他只以为是随因看不得这点血腥,声音放缓了许多:“看下次你还敢不敢这么做。” “不会这么做了。”她嘴上一套,心里又琢磨着另一套,思考未果,还是开口问了随嘉聿:“你们为什么说很乱,这里不应该很安全吗。” “人越多越鱼龙混杂。” 说到这,随嘉聿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以他现在几乎捉襟见肘的口袋,怕是负担不来两人的车费以及自己回来的车费,让随因自己一个人回去那是不可能的,来的路途没有出现任何问题那是侥幸,他不能拿这种概率再赌一次。可要是等到下个月再回去,时间过得太久,他怕自己会不舍得跟她分开,另一方面,也是学业,家里学费应当都交了,她应该尽快返回学校。 随因一点都不清楚随嘉聿心里头的打算,但对于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他产生不解,她问:“你怎么没有上班啊。” 此刻天还没变暗,也自然是没有到下班的时间。 随嘉聿正全神贯注去思考着那个窘迫极了的问题,手却没停地擦洗着她的脚,注意力全分给了这两边,自然是没有余力再去注意她的话。随因控制脚晃荡了两下,才将随嘉聿的注意力分散掉一些。随嘉聿以为是自己的手劲太大,立马抬头看向她,紧张地问道:“是不是弄疼了,对不起,我会再轻一点的。” 随因应该反驳的,在对上他包含歉意的目光后彻底闭上了嘴。她看着随嘉聿蹲在地上,生怕弄疼他一样手劲轻缓,即便是隔着毛巾,随因好像也能感觉到随嘉聿在她的脚底留下的掌纹,他的大手几乎含括了她的整个脚掌,指腹描摹着指头的形状,在每块肌肤都留下了火苗,顺着血管一路攀升,到达了她的心脏,产生被灼烧一般的痒,想要去抓挠血管以及所有被感染这种痒症的冲动。 当灼烧蔓延至脸颊,她终于有些撑不住倒在了床上,随嘉聿也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她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 她是喜欢随嘉聿对她这么做的,把她捧在手心里,这样的感觉消散过久,随因都忘记了,这是他们以前经常会做的事情,她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哥哥的爱护,在其他人羡慕的眼光里大摇大摆地掠过,人人都称赞随嘉聿的性子得体,连带这她这个妹妹都一起受到荣光。 如今,他们却只能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背对着背的沉默着。 她原本将找到他作为一线生机,可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她还未从何欣那劲里抽离出来。随因不敢问出口,她害怕得到随嘉聿也知道的讯息,她不想得到随嘉聿的辩解,就当随嘉聿也是凶手之一。 她现在唯一的念头是想跑,跑到很远的地方,她要自己赚钱,自己养活自己,她再也不要重新回去,去过那样子的生活,她也不要随嘉聿将她押送回去,这该多残忍啊,她要被关在那间屋子里,从唯一能透出光的缝隙,去抓住他扬长而去的衣角,她一遍一遍地喊着哥哥,却只能那只可怖的怪物扯住头发,向阴暗处拖拽。 随因视线所触及之处的梁柱遍布霉斑,可下一秒却被随嘉聿遮挡住了,他担忧地看着随因,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随因先一步起身环着他的脖子低声哭了起来。 “阿因……为什么你一定要跑出来呢。”他叹了口气,可随即被淹没在了咽呜声中,他轻轻的拍着随因的背部以示安慰,可随因什么都不同他说,他又该如何去找到症结对症下药。 两人就这么抱着,端坐着身体直到麻木,随后倒在了床上。随因一直贴着随嘉聿不放,从环着他的脖颈变为藏进他的怀里,而人并非是能像尸体一样一动不动的。随嘉聿只觉得两人现在的距离太过于亲密,刚才也是,他不知道随因为什么这么没有两性之分,学校的老师羞于谈及,可他的母亲呢,该要和女儿谈起的才是。 他胸前的衣服已经逐渐有了湿迹,他的身体似乎变成了印泥,将妹妹紧贴的身体拓印在心里,在她双手的夹紧下,心脏的跳动也跟随着她的动作而产生变化,忽地一上,忽地一跳,将人至于那云雾之间,在朦胧间似有悸动,又藏于其中,瞧得没那么真切。 夜晚的降临让这个小家顿时陷入了黑暗,两人只能凭着肌肤的触碰去感受对方的存在。随嘉聿察觉到怀里的人大幅度的动作,可他却不敢伸出手去触碰随因,任凭她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消失在了黑暗里,可他的心却没有向平常一样平复下来。忽地,唇角边一抹温热闪过,快得让人无法抓住,可始作俑者的泪水暴露了她的存在。 随因已经有了决断,她的眼泪为了她最后一面的哥哥。 她渴望爱,可比起得不到爱,她更怕她爱的人再次亲手将她送回那黑屋子里,那种哭着喊着浑身麻痹直至不能呼吸的感觉她不想再体会了,就让过去都停留在这里吧。 再见了哥哥。 她下了床,将唯一一扇窗打开,今晚的风大得朝她直直的吹来,在月与星的投射下,随嘉聿看到了她的轮廓,他伸手去抓住她,仿佛抓到了,可张开手时,才发现什么也没抓着。 ——— 这章算是铺垫了……写得情感太满了,请见谅! 09 晚上,随嘉聿还是去食堂打的饭菜,却在路上碰上迎面走来的何欣。 她的脖子上依旧系着一条丝巾,和她来递交请假时候的打扮相差无几,只不过面色凝重,步伐匆匆,就像没看到他一样,和他擦肩而过。随嘉聿本想和她聊聊关于带随因出去走走的事情,如果可以他会按时间算她工资,可见她那样,他便明白了这会儿不是好时机,一阵熏得让人想要打喷嚏的香味飘过,他极有眼力见地收回目光。 他提着饭,推开门,随因抱着被子一动不动,姿势几近蜷缩。他把两盒饭放在桌上,走进一看,她已经睡着了,他小心地从随因的手下抽出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或许是察觉到异样,她的眉头皱了皱,身体又去找那可以给予她满怀的东西,随嘉聿顿时屏住呼吸,见她没有醒来的迹象,他这才松了口气。最后他起身去把毛巾沾湿,覆在她眼睛上,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她的泪珠都没有干涸过,他只希望,这样可以帮随因缓解一些明天醒来后带来的疼痛。 而后他从生锈的铁皮柜子里抽出了一条围巾,把饭盒缠在里面,条件简陋,尽可能让它的温度可以延缓变冷,想着半夜如果随因醒来还能吃上两口。 他端着自己那一份,坐在靠门的位置,将电灯拉掉,室内又恢复成一片黑暗,平静且安详。他吃着饭,他看着天上的星星,忽地想起那年父亲刚破产时,一家子为了省点电费,晚上吃饭的时候灯都不舍得打开,他和随因就端着碗,坐在院子的一角,不在乎砖块是否铺平,不在乎席地而坐是不是会把衣服弄脏,就那么把星星当成下饭菜,无言地把饭菜扒啦进嘴里。夜空下不仅有有蝉鸣声,还有两人争先恐后的咀嚼声。 最后随因没有起床,随嘉聿还是没有硬下心肠把她叫醒,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随因有很大的起床气,偶尔一次没吃饭也是可以的,但坏心情是绝对不可取。 他洗漱完后小心翼翼地躺在她的身边,他今天也出奇的早,平常都要练上一两幅字帖后才会睡觉。随嘉聿上床时动作轻缓,生怕在上床时把床板弄出声响,因为这个床板硬得出奇,上头只盖了一层薄被为底,几乎是直接睡在板子上。 随因睡得远比刚才更加安稳,她面朝里侧躺,随嘉聿本该背对着她入睡,可整个人好似被鬼神附体,翻了个身,面朝向她。 或许只有在这一刻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着她。 妹妹一开始不叫随因,是叫随应佳,是父亲取的,父亲说应佳二字是得到幸福的意思,应第四声,念起来又像是内里强大,可母亲觉得应佳念起来过于强硬,硬是将应去掉了,留了个美好。父亲似是及其中意“应”这个字,于是退求其次,两人争相商量了一番,最后选了因,只因昔年名震中国的女建筑师的名字里就有个“因”字。温柔且不失力量,两人的解读都可以共存,便以随因二字给她上了户口。 小时候随因还在摇篮里时,祖母对他说过,看睫毛长短就可以知道一个人的性子。祖母说,妹妹以后定然是个能自己拿主意的孩子。他便想到了父母的希冀,似乎与之背道而驰。祖母说,是倔强,是不会顺应他人,是好性子。随嘉聿想,她不管如何,都是最好的。 他在心里构建着她的面容,吾家有女初长成大抵便是如此,那微妙变化的五官,日渐美丽的脸庞,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他的手被眼睫刺到,这才大梦初醒,匆忙缩回了手,那处隐约透出的洞在往外涌着血液,那般温热,片刻后迅即升温,仿佛岩浆滚滚。 在心里为了这一刻的过当的举动暗骂自己,而又立刻翻过身,强迫自己立刻睡下去。然而这一夜注定了有人会睡不好。 随因第二天睁眼时,随嘉聿已经去上工,她这一觉睡得难受,因为事情的挤压,让她一下子便绷不住眼泪,哭到最后已经是精疲力尽了。随因下了床,准备洗漱时发现桌上放着一杯乳白色的液体,旁边还有一块用油纸包裹的绿豆饼,她赶忙跑去洗漱,最后把那杯端起来尝了一口。 是豆浆!没有甜味的豆浆! 她剥开绿豆饼剩下的包装,放进自己嘴里,绵密而甜腻的口感让她很喜欢,而豆浆刚好解腻,两者混合下肚,她竟有一些饱腹感,在满足之余还有些难过,她就要走了。 随因找到自己的包,她的钱放在小夹层里,这是她自己缝的,就为了让继父在倒她的东西时,能发现不了那小夹层里的东西,平常藏的钱是她帮别人做作业得的,一次可能就几分,但她也知足了,毕竟积少成多。 她换上自己刚来那天的衣服,本想直接走出去,想了想,还是走了回来,拿出随嘉聿的本子,在上面写道: 哥哥,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从今天起,我也想做一个能自给自足的大人。这不是离家出走,也不是我的一意孤行,这是我的深思熟虑,请您不要来找我了。 或许以后我们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但请您相信,我一定会过得比现在还要好的。 随因 你的妹妹留 她端详了片刻,确定没有遗漏些什么,然后背着包,匆匆下了楼。 让她有些想不到的是,何欣正在楼下徘徊,看到她的何欣似乎也有些惊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随因看着她依旧打扮靓丽,可脸上那盖在粉中的浅青还是没能逃开她的眼睛。 “你怎么了?”她想最后再尽自己所能。 “你要走了吗?”何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问道,“你哥知道吗?” “他不知道,不过我给他留了信。” 随因虽然挂着笑,但分别的难受正在吞噬着她,她强忍着这种难受,又对何欣说:“你要跟我一起跑吗?” “一起跑?”她有些发愣地重复了一遍。 “对,一起跑。”随因说,“跑到一个没有人会打我们的地方,你可以攒钱,在以后买个大房子,我可以攒钱,做大生意,现在只要逃开他们就可以了。” 何欣苦笑了下,但她也对这种的愿景产生了一些微弱的盼望:“你觉得我们真的能顺利逃走吗?” “可以的。“ “走吧,现在走吧,趁现在没有人。” 随因看着她附和,也燃起了希望,可随之而来的是不解:“你不去收拾东西吗?” “我?我不收拾,我可以到了那里再买。” “好浪费。” 两人并肩走着,虽然年纪一样,可随因却比何欣还要瘦弱些。 厂区门口的保安在看到随因和何欣时,目光从漫不经心转而聚焦打量,随因最为知道这种视线,是男人正在打量着在他们心中已经扒光的女性裸体的眼神,她神色一凛,拉着何欣快步走了起来,就像是后头的野兽穷追不舍,她带着她小跑了起来。 何欣似乎见怪不怪,在停下喘气时还笑了两声,她道:“来这么久是不是没逛过咱们这边?” “是。”但她其实来得也不久。 “我先带你到处逛逛吧,然后我们再走,这样以后想起来的时候就不会觉得遗憾了。” 随因思忖着可行性,片刻后点了点头:“那也不能太久了,下午我们一定要去买火车票才行。” “好!”何欣穿着有跟的鞋子,走起路来一顿一顿的,随因习惯快走,看着何欣的不便,心里即便有一堆疑问,可还是慢下脚步,配合着她的步伐。 ——— 来噜 10 她们在路边等了许久的班车,终于来了一辆,载着她们前往市镇。随因一路上随因左顾右盼,她问何欣:“我们现在是要去那吗?”她找不准合适的形容词来表达她们即将要去的地方,但想要让何欣听懂并不难。何欣确实听懂了,她看出了随因的焦急,微笑着回答:“几分钟就能到。” “那也不远。”她那天下车之后已经是晚上,都没来得及看看周围有些什么。 何欣道:“是不远,但走路过去还是有点距离的,不坐班车的话,有些人也会骑脚踏车去, 像现在天气不热,走路去的也是大有人在。 这会儿还没到正午,基本没有人出现在站牌边上,所以班车不用停下等人,走得自然也快多了,仿佛也就一眨眼的时间,何欣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随因扭头看向她:“下一站就到了。” “这么快!”随因在起身前特地将包移到胸前,生怕在人挤人里遇上扒手,何欣看着她谨慎不禁笑到,“你这包里装的什么?这么宝贝啊。” 班车扬长而去,随因定了定神,把视线从逐渐消失的公交车收回,放在何欣身上,而这会儿已经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了,她道:“里面是衣服,还有我要买火车票的钱。“ “得有多少才够的?” “不够,但够张票就可以了。” “我觉得你哥哥人还挺好的。”何欣问道,她不解为什么随因这么有勇气,毕竟在她平时与随嘉聿一整串接触下来,也没有夸张到能让人望而止步的境地。 “我就是觉得,该长大了吧,得自己独立出去赚钱了。”随因三言两语便搪塞了过去,对她来说,那个原因是复杂的,是没有必要耗费口舌的,她也就觉得没有同何因说的必要。 何欣了然,也没再追问。她带着她进了一家摆满了小件玩意儿的店,从琳琅满目的展柜挑了两样出来,是一个长度不过三厘米的木雕挂件,上头刻了开花的样子,随因不认识它,于是瞥了一眼就满屋打量着这里,而何欣却拉着她继续挑选了起来:“这是我送你的,当临别礼物。” 她将选好的挂饰按在随因的包上查看着效果,而后自顾自点头,收回手转而对向老板:“这两串多少钱。”她却是连价格都没问,随因一惊,下意识去摸那早已空空的口袋。 “三块。” 随因倒吸了口凉气,她连忙开口:“别......” “给你。”何欣更是爽快,即便在随因看来这价格实在是划不来,何欣二话不说就打开外套,手摸进内侧口袋掏出一个粉色钱包,手指入内翻找,然后夹出一张整的,递给老板找钱。 随因虽然余钱不多,但还是不想让何欣一个人付钱,只是她刚要掏出来,何欣却拒绝了:“正好我还没吃早饭,这里有家早餐还挺好吃的,等下就当你请我了怎么样?” 随因点了点头,随后在何欣的介绍下,他们拐进一家在巷子拐角的早餐店,里头香味扑鼻,他们的位置在靠着墙摆放的简易小桌。 何欣也喜欢吃甜的,专门让阿姨捡了个糖包给她。随因没吃过糖包,也让拿了一个,刚咬一口,里头白糖混着花生碎的粘稠汁液粘的嘴巴都是,她舔了舔嘴唇,何欣见她这样,表情全然是欣喜,她问:“是不是很好吃。” “好吃,比我吃过的包子都好吃。”主要也是不贵,看板子上写的,比起肉包和菜包来说都要便宜一些,她又咬了一大口,包子瞬间小了一圈,她一边咀嚼着一边问:“你说送我的临别礼物,你不走吗?” 何欣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手上的包子也没有继续往嘴里送,反而将它放回袋子里:“我原以为你开玩笑的,没想到真的要让我一起跑吗?” ”对。“随因很认真地应了一声,“我是认真的。” 两人对看了许久,反倒是何欣首先破功,她笑着又咬了一口包子:“我现在就算把那部分钱都寄回去了,我也有余钱可以存进银行,并且也能让我自己过得很好,就算是这样的话你也觉得我应该跑吗?” “可是你寄回的那部分钱,不也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吗?”随因只觉得这并无关联,“你能在这个厂里做得好,可见你去其他地方也能做得很好。那他们有手有脚,为什么要你来养。” 何欣从来没有听人和她这么说过,一开始的她确实曾因为这过分得无理要求头疼过,而后面开始慢慢好起来了,她便觉得她能拿出这份钱,便能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于她,她只要说出去,无一不夸奖她的能干与顾家。 “面子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随因问道。 何欣觉得她似乎在说她,又好像是在说自己,又甚至是在说不在场的任何一人,但不管是说谁,都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你来找随嘉聿,为什么不跟他说你的事情。”何欣也把她想问的问了出来。随嘉聿只说过他有个妹妹,可从没说他有个弟弟,她好像能确定面前这个准备孑然一身的同龄人隐瞒了什么。 随因摇头,她把最后一块包子放进自己嘴里——只剩白米面的无味。 “他不可能不知道吧,这五年来他只跟我妈和继父联系,从来没有试图和我联系过,而我一来就想着把我送回去,这不可能不知道吧。”随因机械性地重复了一遍,随嘉聿如果知道的话还会把她送回去吗,这个问题她想过很多遍了。来了之后她发现,是她的问题主次乱了,她应当想,随嘉聿知道还要送她回去,那她要怎么办,她偷了继父的钱,以继父的手段她回去之后只有死路一条,而她的哥哥只想着把她送回去,那她该怎么办。良久,她抬起头,苦笑道:“我们应该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吧?” 何欣没有说话,但她的脸色似乎苍白了很多,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要说什么,然后又闭合上。她很心动,这是她第一次碰到有人和她这么说过,而她从开始进入这行开始,就有很多人对她说,这世道啊,钱不好赚,要想赚钱就有豁得出去的机会。所有人都在蛊惑她踏入深渊地界,就连她的父亲,都说只要能赚钱,当个妓女又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当每次数到她汇回去的钱,他们又会说,她给他们丢人了。 明明正用着她张开腿赚来的钱。 随因见她想什么正出神,便不打扰她,得了空闲把刚刚那个挂饰扣在包的拉链上。她将它摆正,让何欣看看适配度。 “好看。”何欣回了神, 似是下了什么决定,“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鬼迷心窍。”在随因不解的目光里把这顿早饭的钱付了,又从自己包里抽出几张整的,塞进她手里,小声而狠厉道:快走,离开这条小巷,不要问我为什么,现在开始,跑!” 随因不知道为什么要跑,所以起步稍显慢了些,刚跑出去,便被两个从前面拐角走出来的男人拦了下来。 随因连着后退了两步,她也察觉到了来者不善,可她刚往回跑,便立马被抓住了。为首的男人恶狠狠道:“别叫,不然你知道下场的。” 随因看着他手上的刀,她还不想死,只得乖乖闭上嘴。 另一个男人见随因已经成了瓮中的鳖,往何欣那去,清脆一响,随因闻声看去,何欣已经被打倒在地,而后又被他拽紧头发将上半身提了起来:“钱都给你了,还吃里扒外呢。下次还让我看到你有这种心思,那就是把你卖给五六十岁的老不死当老婆了。 “你们别打她,再打我叫人了。”随因情急之下叫停了他。他好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放过了何欣,路过她们刚刚停留的店打了声招呼,“姐,马上就走了,打扰了您哈。” 随因顿时明白了何欣脸上的伤怎么来的,以及她那阔绰的样子,而那两个男的似乎完全没有想理倒在地上的何欣,随因心急,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 “怎么,她都要把你卖了,你还帮她说话?” “这是两码事。” 他们带着她没出巷子,而是从刚刚他们窜出的拐角处的一户人家进去,进入拱门内,灯光昏暗,香味异常刺鼻,那人掀起珠链,珠子碰撞在一起发出声响,冰凉打在她的额头。她被带着连走过了几道门,最后才在一个院里停下。 随因暗暗记下路线,她需要等待时机,才有机会逃跑成功。 —— 有时候写入神了错别字就来了……还有错误语句,后面修文(大概)会修改的 11 她这是在哪里? 隔着墙就能听到的水流击打声,阴凉的房间没有一丝亮光,门缝也被封得严严实实,原先闻到的那股刺鼻的香气时浓时淡,就像是飘没了,特地又加了一些保持这个香气扑鼻的感觉。 她被扔进了这个屋子里关着,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逐渐没了知觉,不管是脚还是手,还是连着屁股的脊椎,甚至被堵住的嘴,都一阵发麻,大脑也被黑暗笼罩到混沌,现在是几点钟,是白天还是夜晚,她全然不知,只有本能的饥饿在告诉她时间的飞逝。 而在那不久,便有人推开了这间的门,还是那股异常刺鼻的香漫了过来,随因看着那光里缓缓出现一人的黑影,不禁绷直了身体,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她的是什么,眼看着那人蹲下来,伸手捏着了随因的下巴,晦暗又加上背光,她无法看清面前这个人的面孔,而紧接便是一声粗矿极了的声音:“这个货色,留着我看是会亏,何欣那孩子眼光倒是不错,上个卖多少钱来着?” 就像是故意要说给随因听的那样。 “卖了三万多,还生了个男孩,那头又回了一万给我们。” “听到了吗?”他阴阳怪气笑了两声,“所以别想着跑,早晚够你吃香的喝辣的。” 立刻回报总是会比积累回报更划算,那人已经在联系买家,打算把随因转卖出去。 随因也听出来了,但她的嘴巴被堵着,说不出来话,只能喉咙里发出咽呜声,她想问何欣在哪里,她还是想要听何欣的解释,即便已经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可什么都没有办法说出来。 随因的无谓反抗只是惹来他们更大的笑声与嘲弄,他们又那边盘算了半天,很快就出去了。在门关上时,那最后一丝亮光也一并消失在她眼前,只是回想起他们说过的话,在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眼眶开始发热,一开始被绑的时候都未曾有如此大的委屈感上涌,她现在心中一团乱麻,她该怎么做,随嘉聿会不会在找她,他会不会觉得她不见了正好能丢掉一个大麻烦? 然而随嘉聿中午回去后找不到随因人就开始有了不太好的预感,直到看到桌面留下的字条,他衣服都来不及换,匆匆跑出去,逢人便问照片上的女孩。 他手上的那封告别信已经被捏得起皱,在他察觉到时,又小心翼翼地沿着角打开,压平那些凸起的褶皱。 随嘉聿去了电话亭,播了离家最近的那处联络点:“对……对,麻烦您帮我跟李晋兴还有许月环说一下,现在,对,是现在,可以加钱……” 谈妥后随嘉聿差点脱力。 他们家没有电话,因为连接基站的钱太贵了,所以每次都是在就近的公用电话里确定好联系时间,再让对方通话过来。而之前基本都是一礼拜约一次,让人跑腿一次是五毛,像今天这种情况,估计也得要一块,还不含两分钟的通话时效。 很快,随嘉聿面前的这部公用电话又响了起来,坐在柜子包围的主位那老头算珠“啪”地一声,随嘉聿眉心也跟着一跳,随即伸手拿起了电话贴在耳边。 没等对面反应,随嘉聿先发制人:“妈,你知道妹妹跑哪里去了?” “哎,我刚想跟你说这件事情,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因因偷了你林叔的一千块钱,就这么跑出去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回事,突然就变了个人。可能也是我们平时管她管得太严厉,这才跑走了。”电话那头不紧不慢说道,在讲到比较重音的字时,听筒里还有电流通过的杂声闪过,紧接着的便是几声叹息。 一千块钱。 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他一个半月的工资也达不到这个数,随嘉聿没有全信,他替不在身边的随因辩解道:“阿因不是这样的人。” “我也想着她没做过这事儿……可你知道的,你林叔的钱也都投入到我们这个家里了,他可是把因因当亲女儿看,怎么会诬陷她。” 随嘉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堪堪附和了两句,便想着挂掉,按这个情况来看,她会回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妈,那我先挂了,之后有空再聊。” “欸……你等等。” 随嘉聿正好要挂电话,话筒里又传出高了不少分贝的叫唤声,当他将听筒放在耳朵边,电话那头却又支支吾吾地:“那个……那你这个月记得汇钱过来给我。” 随嘉聿本来以为她会说什么关于随因的事情,可张口闭口都还是钱,似乎有了钱就可以找到随因一样。 “我知道,我还是会照样汇给你的,妈,再帮我替叔叔道声歉,我会替妹妹还他的。” “好好,好孩子,”说到这个,许月环的语气一点也不含糊,不知道为什么,随嘉聿还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夹杂着的笑意,然后他听到许月环又说:“那你先忙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了,电话费也贵。” “好。” 随嘉聿挂完电话后思绪纷乱,几乎交汇在一处打上了死结,他在掏出钱交了电话费后,立马跑去了站台,等着当天通往火车站的班车,或许他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就从火车站开始找,只要她买的那趟火车还没开走,又或者是能凭借这张照片找到蛛丝马迹。 那张照片上的随因坐得端正,微微侧着身子,穿着那年流行的学生装,唇角微微上扬,眼睛的焦距所在那之中,彼时随嘉聿就站在那头。 此时再看,小姑娘倒没有当年那般爱笑,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凭这张昔日旧照而认出他要找的人来。但这是他这几年唯一仅存的,有关于随因的痕迹。 随嘉聿收回怀念起过去的心思,将那张照片展示给来往的人看:“请问你见过这个孩子吗?照片里还是十一二岁,现在人已经有十七八岁了。” 但得到的回答无外乎都是:“没见过。” 他问的人一多,一些看热闹的也上前说要帮他找着,但多数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觉着这年头人贩子多,怕是找不回长得这么秀气的孩子。 随嘉聿将他走过的每条道旁的人都问了一遍,直到去往火车站的班车驶来,也未能打听到下落,他上了车,车没有停留多久便开走了,望着被抛下的人和物,他心里远比刚开时还要更无望一些。 阿因,你在哪里。 他闭着眼睛,心里默念着她的名字,祈祷自己去到火车站之后就能轻而易举把人找到。当然,他也提前设想了最坏的结果,那就是他不管怎么找也找不到她。 到最后他只希望她能一生顺遂,一生快乐,不管在哪里都好,只要过得好就行。 如果他找到了的话,他暗自决定,到那时他不会再让随因离开他半步。 ——— 算21号的更新,在修文就慢了一会儿。 推推我新开的姐弟文《钦今》,结局走向未知(主打一个作者也不知道到底he还是oe)男c女c,反正喜欢的话可以看看隔壁! 12 在车上的时间对于随嘉聿来说过去的尤为缓慢,他只能寻找一些其他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好让这段时间没有那么难熬。 慢慢他反应过来,自己应当正沿着随因朝他走来的路线而上,她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和想法来找自己的呢?随嘉聿承认,只有这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从一开始他只是一味地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随因身上,就连问问她自己的想法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都没有做到,她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踏上这班离开的班车,心里又是怎么想的他而离开。 他在她心里,大抵是一个和坏人一样的存在。 这一个个想法将他压得险些喘不上气来,压弯了腰,疼痛蔓延至泪腺,视线模糊了一片。而所有人在赶路中都是行色匆匆,专注着班车的到站,数着还有多少能抵达终点,即便注意到他这,也是见怪不怪,在这座小城有多少来了又狼狈走掉的人,更不用说掩面哭泣的男人,都没有多少稀奇。 车在到达终点站前,随嘉聿胡乱抹了脸,在车刚停到站,他便第一个冲了下去,寻着入口站奔走,一遇到人,就拿出那张已经过时的相片挨个问着有没有见到她。 得到的回答与先前别无二致,是他不愿意接受的。 “哎,你这个照片看着太小了,得拿一张近照才行。”有人同他说道。 他的照片实在是太过陈旧,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和十七八岁的姑娘面孔怎会相同,后者早已秀丽万分,但这是他身上仅有的一张照片。随嘉聿不太好意思说出口,遇到这种人他除了道谢,其他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一些,他也知道这些人都是好意,在大海里捞针本身就不切实际,要是还没有一点较为准确的指引,那必然会是一场空。 “你要不去找警察吧,说不定能帮你找到呢?” “谢谢您,但警察那边需要到一定时间才能立案,可能她还没走呢,说不定我马上就找到她了。” “好吧,那祝你成功。” 随嘉聿有些泄气,他甚至自暴自弃去猜测对方的心声,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样的寻找都是白费力气,可又没有找警察立案,也没有确切些可以立马认出来的照片,比起找人来说,倒是显得他自己像个真的人贩子。 火车站毕竟是来去中转站,火车汽笛声一声紧接着一声,宣告着一批人离去的同时,也宣告着新的一批人到来,他们交错着,留下遗憾的同时也寄予了去的希望。随嘉聿想要到里头去,外头的人看他在这里徘徊了很久又不像要出门的人,便要他把车票拿出,检查好了才可以入内。 他自然是没有的。 他连忙跑到购票窗口,捏着那张随因的旧照,焦急地排在队伍里,队伍前进缓慢,可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他心里不安定,左顾右盼的动作好像能缓解些他此刻的焦虑。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正在不远处徘徊的何欣。随嘉聿的心里顿时有了计量,他连忙跑上去,也不管队伍已经排到了中途。 何欣的唇上有个豁口,肉好似要翻过来一般,眼睛通红,额角还有些淤青,样子狼狈至极,她看到随嘉聿时宛如惊弓之鸟,吓得后退了几步。随嘉聿以为她亏心要跑,想要伸手抓她,可她却如临大敌,只是看到那个动作,便抢先一步,直接将他的手拍了出去。 随嘉聿见她好像不太对劲,然而由于动静过大,身边来回的人又像看坏人一样看着他,仿佛他下一步只要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就会把他压在地上交给警察。 随嘉聿只好和何欣拉开距离,他问道:“随因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何欣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的手在抖,声音也有些发抖,她低声说:“她走了,就在刚刚,进站了……安检了……现在应该已经上火车了……” 随嘉聿不愿相信,可又不得不信,随因在这里只认识了她,而她又出现在这里,不可能会是巧合。 “她……最后有留下什么话给我吗?”随嘉聿问,“你可以跟我说,她去了哪里吗?” “她没有留下什么话,她走的时候很……开心。” 随嘉聿先前预想的一切可能性都在这刻开始成为现实。他愣了很久,一直在脑内轮流播放着这几天的所有,然而随因真的走了,是开心的走了。 “你可以告诉我她去哪里了吗?”他几不可闻地吐了口气,却没能缓解他心头的苦闷。 “她……不让我告诉你去哪里了。” “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去打扰她的!”他的思绪在此刻纷繁芜杂,想要见到她的心情比过往五年里的每一秒都要热烈,这就是短暂相处后的别离需要承担的苦痛吗?然而他畏缩,怕随因再次跑离他的认知范围,到那时,他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有一件事情不是很明白。”何欣问,“你们不是很久没有见面了吗,为什么感情还这么好?” 她的眼底尽是探究,随嘉聿知道要从她嘴里套话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于是他将那张照片摊到正面,然后顺着墙根坐了下去:“虽然没有见面,但时刻都在想着她,她会长成什么样子了,我走在路上还会认出她来吗?”他苦笑了下,“现在都不愿意再见到我了。” 何欣如鲠在喉,她强忍眼泪,还是笑着问道:“是不是每对兄弟姐妹关系都跟你们这么好啊?” “应该是吧?”随嘉聿道。 随因对她说,她也可以拥有抛弃一切重新开始的人生,她有些动容了,她本不会对只打过两次照面的人动容,这刻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随因的身上有着她从未触及过的光,即便她也是从那座名为家的监牢逃出,可她被爱着的样子已经根深蒂固在性子里,对一个陌生的人发散爱心,究竟多少人能做出来。而何欣本能地想要追寻着那些东西。 过往的人,大多都是像她这样的,不是因为家境贫寒,便是因为家里有弟弟或者哥哥需要供养才出来打工,说是讨生活,可其实那些钱究竟进了谁的口袋,所有人都自不待言。而“她”的存在相当于一个推手,给了走投无路的人一个有勇气推开道德和法律的墙,即便多么不愿意,到最后也会因为便捷而妥协。可真正能有钱的,当然是正做着跟她一样的事情,而从中抽取血淋淋的好处。 随因是个例外,是这么多年,唯一对她那么说的人。 何欣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裤子沾染的灰尘,她对随嘉聿道:“对不起,我可能知道随因在哪里,你去福安巷08号,随因就在那里,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 随嘉聿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是看着何欣,他猛地生出那并不是什么好地方的念头,他从喉咙呕出一声质问:“你……为什么。” 何欣望向墙上的大钟,时间指向十七,她道:“让我赎罪吧,相信我最后一次。“她说话过急,扯到了嘴上的伤口,嘶了一声,“你千万不能去报警,小心蛇鼠一窝,我去,我去报警,我去当污点证人。” 不仅仅因为赎罪,更因为她如果想要像随因那样逃离,那么她必须先脱离目前被控制的局面。她在心里默念了几声对不起,不知道随因现在境遇如何,但一开始,他们对付不听话的孩子的办法就是饿着不给饭吃,后面才会动手,所以在二十四小时到来前,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 “如果我先进去会怎么样。” “他们人很多,你打不过的。” 两人瞬间沉默了下来。 何欣说:“大门进去,走到尽头后朝左拐,然后走三个门,这些门都是关着的,往后都是开着,前面是为了突击扫黄准备的拖延时间的办法。你只能装嫖客进去。” “那随因会被关在哪里?” “我不知道,但应该在更靠后一点,靠近后门的地方。她不确定又道,“可这些门都是敞开的,门上只挂了一层薄纱,你走过去肯定会被看到。” “那我就装个嫖客吧。” 何欣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张字条,上面是一串数字,她的包里还有很多这种字条:“这个是他们的电话,要问你谁介绍来的,你就说,是阿欣介绍你来的。” “那你……” “我没事,我不会有事的,等我找到城里的警察就好了。” 何欣也不能确定到底会怎么样,可只能赌一下,为了被自己拉入泥坑的随因,也为了自己……为了自由。 ——— 啊啊啊对不起,原来想着日更但是实在太拿捏不准角色设定了(已经开始偏离我大纲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太咯噔或者情绪太满或者剧情进展太快or太慢都怪我TT看得开心最要紧 13 随嘉聿踏上回程班车时,他才开始思考刚刚那番话的真实性和可行性,他是不是应该在得知真相时就将何欣扭送到公安局去,可若是她的话都是真的,那也再一次将他们都置于危险之地。为什么这无妄之灾会降临在随因的身上,随嘉聿双手合十,将掌心严严实实包裹在其中。 在太阳照不见的角落,有一个男子正在低着头默念着些什么,过路的乘客将他视为宗教狂热者,纷纷避开他相邻的座椅。 随后车内爆发一阵骚乱,有人的东西被扒手偷走,当事人乱喊乱叫着要让所有人都将自己携带的东西翻出来,哭声和对峙声层出不断,看热闹的也有,无事高高挂起的也有,趁乱踩一脚的混子也有。 但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了,他心里挂念的唯独随因,注意力也全在脑内一遍遍演练着等下要说的,要做的。即便有人探究似的朝他这瞧来,随嘉聿也都对这些一无所知,他现在要回去拿钱,再去何欣说的那个地方找随因。 他平日也见过不少丢了孩子的,失踪的,父母亲焦急地到处寻找并张贴寻人启事,都百无一用,见多了也都知道找回的希望几近渺茫。拜佛的不如求佛,拜基督的不如求耶稣,说不定这些人还能救她一命,厂里茶余饭后闲谈的老人如是说道。随嘉聿虽不信,可这时只恨自己没有再诚点心,说不定妹妹就可以不用遭那罪,又或是自己一早便把她锁起来,只要他的心再硬一点,就能避免无妄之灾了。 他晃了晃头,努力想要把这些想法从自己脑内驱逐。 “哥哥,你可以给我读故事书吗,爸爸他没空……” 年幼的随因捧着一本小故事书走到随嘉聿跟前,拽了两下他的衣袖。随嘉聿笑着接过她的书,但没有立马翻开,放在了一旁,转而提了串碗里葡萄,他学着妹妹的口吻,轻声细语道:“阿因,吃串小葡萄,吃完了哥哥给你读,好不好?” 小随因进退两难。她不喜欢吃水果,可又想听那则拥有着精美插画的故事,只可惜她距离能流畅阅读还差了些火候,不得已只能求助与他。小孩心眼多,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爬上了随嘉聿的腿,使出浑身解数对着哥哥撒娇:“下次再吃好不好?求你了。” 像往常,她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却又得不到时,只要以这种姿态面对随嘉聿,随嘉聿便能顺她的心意,爸爸和妈妈天天都在忙,所以在小随因的世界里,哥哥就是那个能做注意的大人,在无形中已然将他的位置放在了第一位。 这次的随嘉聿可没有由着她来,他把那串葡萄放入碗里,转而弯腰抱起她,让她侧坐在自己的腿上,在保证不会有往后倒的可能性时,随嘉聿腾出那只后背的手去择了一颗大又看起来汁水饱满的葡萄,喂到了她的嘴边。 小随因鼓着嘴,不满地启唇将这颗葡萄纳入口中,待到果肉汁水被吮食干净,干涩的皮便被随嘉聿伸手接住,再转移到垃圾桶中。 “那阿因现在可以听了吗?”她扭头看向哥哥的眼睛,在她自称为阿因时,兄妹两人又进入了只有他们才能对感的情景之中。在随嘉聿看来,那盛满了的恳切眼睛让他差一些就缴械投降。 “再吃两颗好不好?哥哥知道我们阿因最乖了。”随嘉聿以退为进道。 “阿因自己可以吃!你要给阿因读。” “好,需要哥哥给阿因剥皮吗?” “不要啦,阿因已经长大了,会自己剥。” 随嘉聿笑意更甚,他随意揉了一把随因蓬松的头发,但惹来随因的不满,他见好就收,拿起故事书开始读:“她打开了房间,借着窗外的闪电和手中的烛火,发现宛如标本的女性尸体正高高钉在墙壁上。她惊恐万分,连忙退出了这个房间,可没想到她的丈夫早已在上面做了记号,她也发现了,想要把钥匙上面的红痕擦拭干净,可还是无能为力。” “那她会被抓走吗?”小随因问道,“真希望她可以逃出去。” 随嘉聿合上故事书,用自己的话简练道:“最后她逃出去了,还和自己的兄弟一起反击,把这个害人的城堡烧了,让那些受害者的灵魂得到解放。”他提起刚刚那串葡萄,一粒一粒摘下来,喂给小随因:“再吃一颗吧……多吃几颗。” “我们阿因真棒………” 随因倒吸了两口气,从幻像里迷迷糊糊地抽离出来,现在已经过了多久了?自己又被捆了多久?头皮还有因为被扯拽留下的发热感,腿和手已经经历过最初的麻痹,到达了疼痛的阶段,只要她微微扭动,想要调整姿势,就会牵扯到伤处。 墙壁隔音效果一般,什么声音也都听了个见,随因再不懂也能猜到那是什么,以她现在的体力怕是想跑也跑不成,原本身上带的东西还有那几百块钱都被收了个干净。 外头不知道什么东西乒乓响,有人打架也有人劝架,顿时乱做一团,或许在推搡之间撞到了这边的门,发出巨响,反倒让随因更清醒了几分。她现在该怎么做,权宜之计只能先顺从,再找机会从这里出去,或许就像何欣那样,她也能自由走动了。 然而这一切只是她的设想,入了泥坑的人哪有那么容易走出去。门被打开了,随因被突如其来的光亮照得闭上了眼睛,有人抓着她的头发往后提,她努力去适应那道强光,可还没等她适应过来,嘴巴里堵着的布被粗暴地拽出。随因下意识用舌尖去舔舐那干裂的嘴唇,果不其然,在刚刚的暴力行为下,两侧的唇角均留下了不同深浅的擦伤。 “怎么样,想好了吗?” 随因摇了摇头:“我想要水,我想要喝水,求求你,给我一口水喝。” 那人似乎早有准备,将水直接淋在了随因的头发上,随因迫切地伸出舌头去接那从上而下的液体,也不管里头到底有没有加其他东西。 “怎么样?”他又重复了一句。 随因这会儿已经可以睁开眼。这个扯她头发倒是还好,说不上有多么粗暴,避免了把她的头颅一整个拽下来的风险。她被迫仰起头,看向面前的这个人:“你们这是拐卖妇女。” 他没想到都这会儿了随因还有力气罗列他们的罪行,他蹲下来拍了拍随因的左脸,道:“你也不想年纪轻轻就毁脸断手什么的吧?” 威胁意味浓郁,随因识趣地摇了摇头:“你们要我做什么?” “价值,你知道什么是价值吧?” 他就像得了疯病,开始滔滔不绝地炫耀着他的一切:“你只要躺在床上,客人来了取悦他,走了也要伺候他,做得好我就不会把你卖给七老八十农村大爷。你知道吗,像你这种贱货,就该创造属于你自己活在这世上的价值,没有了身体,你还有什么价值可言?” 随因闭上了眼,扭开头的一瞬间又被拽了回来,这次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差点就要和脑袋分家。 “好,我做。”她无可奈何道,“我该怎么做。” —— 更太慢了见谅TT……感谢一直在安利我的老师呜呜呜超级感动……会尽力更的,不会坑 14 父亲每次外出回来,都会给小随因带一只古董娃娃。精致的五官,富有丝绸般手感的发丝,以及工艺繁琐的重工裙子,都让她爱不释手。 她与大部分的女孩无异,都期望着成为父母的那天,家家酒便是她对于这个身份朦胧的开始。 “哥哥,可以陪我一起玩吗?” 母亲听到时总会说:“哥哥要去做功课,阿因乖一些,不要打扰到哥哥好不好?” 小随因满口应下,却在母亲看不见的地方和哥哥做好了约定,只需要一个对视作为暗号,哥哥便心领神会。这种游戏对于当时年岁的随嘉聿来说,是作为兄长包容妹妹的幼稚心,更是一种无形地纵容,不仅仅是对妹妹,更是对他自己。随因暂且还没上到男女有别那一课,而随嘉聿却是不同的。 “你是爸爸,我是妈妈,这个是我们的孩子。” 那只精美的娃娃被她放在了随嘉聿的怀中,而后自己走到一边去,在专属宝箱里挑选着给孩子的礼物。 “阿因准备今天给她穿什么样的裙子?” 小随因上半身都几乎扎在了里头,只顾着自己挑拣,丝毫没有要理会哥哥的问题,随嘉聿抱着那个娃娃走上前去,坐在了她的身边。片刻后,小随因抓着他的裤腿,从箱子里抬头,另一只手还抓着一件白色的洋装,裙摆有花一样的镂空作为装饰:“这个怎么样!” 她说着就递给随嘉聿,还装着有模有样地轻咳了两声,学着母亲叫父亲做事的样子,故作老成:“孩子爸爸,快点给孩子换衣服吧,等下要出门了。” 随嘉聿忍俊不禁,也学着样子应道:“知道了,孩子妈妈。”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急忙把娃娃和裙子都收入箱子里,拿起一旁准备好的算术本子,随嘉聿假装在教妹妹课业。门被打开了,母亲走了进来,因为父亲时常不在家,她自是承担起了教育孩子的职责,随着父亲外出的天数逐渐变长,她的忍耐力也每况愈下,对他们两人也越发严厉起来,不管是吃穿用度,甚至是学习看书,她都要紧紧抓在手上。 “你们不会又在玩吧?”她抢过随嘉聿手中的本子,看到上面的题目才松了口气,又还给了他,继而夸赞道:“阿聿,这才有个当哥哥的样子。”两人本以为她要走,结果她坐在靠墙摆放的那把椅子上,她说:“阿聿,你爸爸刚刚来信了,说这两天就要送你出去。” “那妹妹呢?” “不知道,你爸没有安排我们两个人的退路。” 小随因听懂了,但好像又没听懂,她抬起头怔怔地看向哥哥,想要让他帮她解释。然而随嘉聿有心不想让她懂,他沉思了会儿,断然拒绝了这个提议:“我不会走的。” 母亲当时的表情她已经忘记是什么样子了,可她依稀记得随嘉聿的表情,那是一种坚定,向她许诺着不会离她而去的坚定。他握着她的手,那个力道对小随因来说有些疼,可她没有叫疼,因为另一种感情从她心底油然而生——好像有了比父母亲还要更加坚挺的支柱存在。 彼时的随嘉聿未满十六,而她也不过六七岁。 随因之所以记得这些,是因为那天之后,过了没多久,父亲的死讯就从外头传来,母亲没有给他们缓和的时间,连夜带着他们三人还有所需的东西逃离了那个他们从小的住所,留下了她和哥哥童年时的痕迹,以及父亲送给她的那些古董娃娃。 她对着并不清明的镜子,换上了那套并不适合自己的衣服。她不知道周围的黑暗里有没有人在看着,她紧绷的肩胛骨就没有放松下来过,她就像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若是在以前,她还可以自救,那人也不会轻举妄动。 镜子里倒映着她穿上那套衣服后的样子,宽大,突兀,即便这衣服尤其凸显出隐晦且令人垂涎的部位形状,可她的气质摆明了不是如此类人,勾兑不出成熟,但这些也不是问题,这些也不是她考虑的。在这个社会里女人只要有乳房,只要有阴道,甚至只要有一个洞的存在,只要够那些男人那根长不过两寸的插入,射精,就可以了。她自然而然想起了自己幼年摆弄的娃娃,而她也似乎成了她们其中的一员,都被捆住了四肢,不知道下一个主人会给予她们什么样程度的感情。她此时尤其想随嘉聿,说不定以后就真的见不到了,她想再和随嘉聿说说话,不管说什么都行,简单的一句你吃饭了吗,你想吃什么,其实她想要的东西不多,一点也不多。 随因深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的脸埋入手掌里,不过两秒,门便粗暴地敲开,她即刻抬头朝外看去。 来的人还以为他能见到什么深春光景,脸上轻佻的笑容顿时被其它神色替代,他没好气地拉着随因走出门去。随因一言不发被动地跟着他走,手上黏腻的湿迹让她汗毛竖起。她手上原先被捆的痕迹已经从红色化作了粉紫色,路过那些行事场所时,有不少人都停下来让她们先过,他们那无处安放的眼珠子同时也在随因身上游走,那种直接的意图感让随因胃里翻涌,就差当场应激干呕。 晚上,正是这片场所的营业时间,当第二天太阳来临前,空气里将会一直弥漫着那些难以言喻的味道。随因依旧被那个男人牵引着,似是担心她逃走,手一直就没有放开,当周围的那些小姐被一个一个领走后,被迫站在后台的随因走到了前头,被另一个人贴上了一张贴纸,随因低头一看,上头写着10。 每个人身上都贴着不一样的数字,被明码标价的关在霓虹灯闪烁的橱窗里。 随因在想自己挣脱这个人跑出去的几率有多大,但朝前头看去,只是一条走廊,两侧都被隔成一个小间,并没有出口,来的人也是从拐角处走进来,她猜测,这里大概率是套环式格局。 “哥,阿欣介绍了个人来。”有个人在他的耳边低语,虽然声音小,但随因还是听得清楚,“看着像没见过世面的,我担心……” “应该不会。”他沉思了下,随后笃定道,“这个人还是她‘介绍’来的,要真有什么问题,她都得一起被枪毙。” “也是,打她两下就受不了了。” 随因屏住呼吸看向远处,假装没有听见,但一字不落的全听了进去。 “那就让她去吧,还是个雏呢,处女可得卖个好价格,正好阿欣介绍的,让他爽一把。”说到这,两人狡诈地笑了起来,随因的手也在转交时被趁机揩油,好在她还能忍耐。然而在转移途中,那人似乎察觉到她穿着这双高跟鞋的不合脚,却还是故意拽着她走得飞快,她好几次险些崴脚,那人正是借由此,趁机扶住了她的腰。 “这就是你说要塞给我的?” 随因听到了声,微微一愣,似是有些难以置信,她从微微低头的状态立马切换至抬头,这是谁,她不可能听错,也不可能认错。 “便宜你了,这只雏才一千,还是算阿欣面上的友情价,您要不要验验?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结账。” 随因看着他没有犹豫,直接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迭的钱,可数出一千交给了那人后,也就剩个不到五张。那人确认纸币真假后笑容不断,看着他把剩下的钱小心翼翼揣进口袋,嗤笑道:“老哥,玩个女人都这么讲究啊。” “你都说了,是雏,那我得试试看。”他自然地上前,将手放在随因的腰部,随因能感觉到,他的手掌放置的位置正好是那人刚刚放过的。 “前面左转1130,里面什么都有,您玩得开心哈。”那人点着钱走了,留下随因和他一个人在原地。 随因刚想扭头说话,他却先一步贴上来,那冰凉的触感在她的侧脸和耳垂均有所感觉,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随嘉聿环着她的腰的手在慢慢收紧,托着她朝1130走去。 随嘉聿轻声道:“阿因,没事了。” 她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回了原位。 ——— 这篇不会很长目前为止进行到了一半了 感觉过家家这个TT真的好喜欢,小时候玩家家酒在一起,长大后真的就在一起了…… 15 门锁是坏的,房间的灯光像是有意营造出适合买卖的场景,肌肤在光影的投射下都变得白净不已。随嘉聿拉着她坐在了床边,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腕朝上翻转,由不得随因抗拒的强硬态度,直至那捆痕的样子映在他的玻璃眼珠里,没有及时处理的痕迹已经逐渐向外扩散,向外五厘米的包围圈中尽是触目惊心的另一种颜色。 随因抬头看着他,没有移开眼,两人都生怕隔墙有耳,什么话都不敢说出来。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也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要像普通小姐和嫖客一样做那些亲密的事情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随因的手环过他的脖颈,主动地将上半身贴在随嘉聿身上,她在靠近他的侧脸时小声问道,直到现在,她都依旧觉得面前这个人宛如镜花水月。 随嘉聿伸手朝后将被子拉到前头,披在了随因的肩上,而自己则是收紧了手上的动作,这样即便从外面看来,两人只要有幅度的摆动,就能造成是在行事的假象。这个姿势,随因那并不合适的裙子已经褪到大腿上方,两条腿几乎没有任何遮挡地搭在随嘉聿的腿上,而他的手,只能搭在随因的胯骨之间。他在心里啐了一口自己。 何欣说的……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他从火车站回来,一下车,便直奔回宿舍,从放置衣服的箱子最底翻出那除了每月需要汇款的那部分,还从自己所剩不多的钱里抠出来的钱,这些对随嘉聿来说已经很多了,可对于他即将要去做的那件事情来说, 不过转瞬,就能全部挥霍干净。 当他拿着何欣的“介绍信”走来的途中,他又开始忐忑自己身上的钱不够。当真的走进这里时,他还要一改常态装出一副心里头毫无牵挂的样子,以免露馅。他发现,即便他找到了随因,将她带走又是一件难事,这里的每个拐角都有人在看着,然而在看到随因那瞬间,他好像也可以把希望寄托在去城里找警察的何欣身上。 她没有骗他,他的妹妹真的在这里。 他感觉到随因的的身形发颤,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不过须臾,她搭着自己肩膀的那处湿意就渗到皮肤。 “我都那么说了,你怎么还来找我。” 还这么轻易将自己置于险地,明明她前一秒已经和他划清了界限。 “因为你是我妹妹。”他轻轻顺着她后脑的头发抚摸,试图让她平静下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阿因。”随嘉聿小心翼翼地把她即将脱落的皮筋摘下来,再重新给随因挽上,“除了手上的,还有哪里疼吗?” 随嘉聿将问题都抛出,焦急地等着随因的回复,可随因只是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随嘉聿知道她肯定是吓坏了又累坏了,于是又道:“要不你先趴在我肩上睡一会儿?” 虽然不合时宜,但随嘉聿已经想不起来上次跟妹妹如此亲近是什么时候,这几天就像是要补足自己缺席的那些时日,他越发舍不得放手,然而因为这件事情,他已经联系了母亲,她不可能猜不出自己已经见过随因。 到底是久留不成。 这里隔音不好,隔壁甚至较远一些位置的呻吟都堆砌传来他们这儿存放。附近厂区多,花钱买小姐纾解欲望的男人也就多,这种男人一旦多了起来,有需求有市场,遭殃的就必定还会是更多的女人,走这种偏门赚钱的人和亡命之徒没什么两样,更无所顾忌。 有时候想想,如果他们父亲不曾因为赌博而弄得家破人亡,那妹妹得到的东西总会比现在多得多,受得苦也不会那么多,遇到风险事件的概率大抵也会降低很多。 “哥,我不想回去好不好,你别让我回去。”随因小声道。 “为什么不想回去?” 随因支支吾吾了会儿,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把真相说出口,她该顾及些妈妈的感受,而不是逞一时之快,那种事情,就算说出来也无济于事。 随因张了张嘴,本想搪塞过去,可她要说什么?她现在要以什么样的立场去要求随嘉聿把她留下?他们只是兄妹,是长大后就会各自组建家庭各奔东西的兄妹。 随因离开他坚挺的肩膀,对上他的眼睛看了许久,直到随嘉聿首先败下阵来,伸手去捂住了妹妹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心跳得极快,环境,空气里的香味或许都是他在丧失理智边缘徘徊的罪魁祸首。 “阿因,你别这么看我。”最后他无可奈何道。 随因攀上了他的手掌,却没有将那只手拽下来,仍旧由着它挡住自己的视线。门外有脚步声逼近,她反手将随嘉聿的手推到了他自己跟前。 随嘉聿在视线被遮挡的这个时候,觉得唇齿之间有什么东西闯入,他愣了一秒,最后才反应过来,猛地扭开头去,口中的津液被带了出来,落在了随因的大腿上。 他不知道随因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还是单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亦或是这个空气太过于浑浊,让她丧失了理智。但随嘉聿却并不讨厌这种触感,甚至都不会觉得恶心,他说不出来话,心跳占据上风。 “你别……丢下我。”说着,她的眼泪顺着两边流淌了下来,随嘉聿手足无措地去替她擦拭,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随因并非什么中毒了,冲动了才亲得他,全都怪他给她带来的不安全感,这才迫使她想要增进两人的关系。 随嘉聿在心底叹了口气,他的手顺着胯骨向上,抵达她的腰间,在这里收紧了手,将两人的距离再一次拉进,面对着面,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哥哥在这里,哥哥不会丢下你的。” “我还能再相信你一次吗。” 这句话追溯到童年时,随嘉聿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每次都能遵照意思来,然而最后一次说的时候,所包含的意味却是安抚式欺骗,再见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也难怪随因不信。 “再相信我一次吧。”他说。 随嘉聿俯身上去,舌尖毫不费力地顶开她的唇齿,他的大手托着她的侧脸,将她固定在比较不累的一个位置上,随后交缠,交换津液一气呵成,对于还是新手的他们来说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本能。 有人在门口讲话,声音没有一点要压抑下来的意思,昏暗的灯光没有办法看清是来查他的底细,还是就路过的人凑上来偷窥。 但不管那种,随因都已经闭上眼,将五感都交由哥哥,让他带着她在这恶劣的环境下获得充实。 吊桥效应也好,短暂地依赖他也罢,随嘉聿想,他再当个诚实的人吧,或许当现在这些都尘埃落定之后,他又会原形毕露,变成最初的那个骗子。 毕竟从他一意孤行走向这条路开始,就注定了他们兄妹会分道扬镳。 ——— 今天也更新了!汇报一下暂时还没写到的 哥妹过去amp;家庭背景amp;妈妈再婚家庭情况amp;爱,这章就像哥想的那样,妹还没“爱”的能力,但可以确定的是哥已经首先坠入爱河了。 晚安~ 16 h ehu an 4.c om 有轻度掐脖子描写- 亲吻还在继续。 从一开始随嘉聿主动,再到持续如此之久的温情,已经不是一个人就能做到的事情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嘴唇开始发麻,还有一股半路窜出来的热感热感一路沿着脖颈向下,她不知道怎么换气,只知道一味地去迎合着随嘉聿的动作,但她并不讨厌这种要窒息的感觉,两人分开喘息不过片刻而已,又再一次纠缠在一起。 随因只在故事书里看到过这种场景,那个片段她依稀记得: “阿进捧着他心爱的女孩的脸,落下一个吻在他的唇边,他不知道这样是否出于冒犯,甚至是会引来对方的厌恶。可爱情有什么错呢?当他怀着忐忑的心睁开眼时,正对上她那似笑非笑的眼睛,不得不说,她的样子是那般美好,让他霎时间恍了神。 她抚上自己的唇,略有所思地回想着刚刚的感觉,‘好像有点痒痒的。’阿进羞红了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如此胆大包天,手摸着脖子,想缓解自己的紧张,然而在她面前依旧无所遁形,他扭开头道‘是这样的吧。’ 阿琳却走到他的面前,你来我往一般,回敬了那个吻。 以至于阿进在多年后想起来,仍旧忘不掉初恋的味道,彼时春日的田野里弥漫着一股悸动,少男少女的吻热烈且晕眩,明明在做着会忘记呼吸的事情,却仍旧对那种感觉念念不忘。只可惜他已然不是当初的那个他了,阿琳也不在这世上。” 随因推开他,挂在他身上小声地喘着气,随嘉聿的侧脸埋在了她颈肩,情不自禁地用牙齿啃咬那表层,像是嘴里含着一颗糖,下意识地想要将它从中间掐断。 热气堆积起来,直到随因发出一声嘤咛,即便声音还是小到可以忽略,可他还是立马清醒了过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越界了。看好文请到:h eh ua n2.co m 门外的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远,随嘉聿避而不谈刚才的事情,可那处已然有了痕迹,并且是那般的显眼。 随嘉聿鬼使神差地把住随因的脖颈,大拇指顺着弧度而上,停在了那处深色之上,他搓弄着那块被自己弄出来的异样,试图将它从自己眼前抹去,可数秒后当他从解离状态中恢复,将视线重新放回随因脸上,却见她咬着下唇,皱着眉头,他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收回手去,但为时已晚,发热的指腹还有由于张开过度而隐隐作疼的虎口都在提醒着他先前做些什么。 随嘉聿也忘记自己使了多大的力道,现在不仅仅是那一处小圆点,连带着被他把住的半边脖颈,都有了深浅不一的痕迹。 在他意识到自己和那些施暴者没有什么区别后,果断让自己和随因拉开距离,将她放在了放在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 然而在他转身时,随因拽着他的衣服没让他走,这并没有给随嘉聿带来多少喜悦,他的妹妹还是不相信他,她还是怕他抛下她,因此不管他对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她都一声不吭。 “阿因,哥哥不会走的。”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他坐在床沿边上,轻轻把那包裹着她整张脸的被子往下拉了些。少女的手微微颤抖,或许是在为了刚刚的事情而感到害怕,归根究底都是他的错:“我出去看下现在什么情况 ,你先躺在这里休息好不好,等下我再回来接你。” 良久,她点了点头,这才在一次钻进被子里,放开了随嘉聿。 随嘉聿又在原地站了会儿,而后又蹑手蹑脚上前,看到随因确实闭眼睡着了后,这才讲门打开,站在外面点了一只烟,又轻轻把门带上了。 他蹲了下来,猛吐着烟,就像是事后累得样子,余光瞟着左右拐角站在那边望风的人。这种情况下,何欣还能顺利带着警察进来一网打尽他们吗……随嘉聿开始怀疑。 这会儿有人接近他,正是那两人中的一个人,那人也递上来一支烟给随嘉聿,但随嘉聿哪里敢抽,他摆了摆自己手上正燃着的烟,示意那人自己拿回去抽。 “哎,老哥,你可千万别太自卑了。”那人笑着蹲了下来,也点了一支烟和他面对面蹲着,“我们这人多了去几分钟的,你也知道,不是怕家里女人嫌弃哪会来找呀。” “怎么,来这能治病?”他漫不经心道。 “治病倒不会,男人自信心得塑造啊。”这人的笑实在让人觉得胃口全无,随嘉聿撇开脸去,不知道他找自己搭话又为了什么事,又听他说,“这包夜可爽了吧,做不成浑身上下摸摸也不错,抱着睡也值回票价了……想不想再体验更好玩的?” 随嘉聿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把脸转回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随嘉聿问:“那得多收钱吧,你这回扣吃多少?” 他又吐了口烟,立马,一支烟便见底了,他转而去烟盒里又抽出一支,那人一看立马掏出火柴帮他打上了火,给他点了烟:“哪有什么回扣,上头知道了都是会打死人的。”他神经兮兮道,“到时候你常来,来多了我请一次。” 随嘉聿知道这会儿肯定不能着急,说多错多急躁容易露出马脚,于是他等了一会儿,在他翘首以盼的目光里,答应了下来:“在哪呢,还能看看?” “看肯定是不能的,哪有不花钱的东西……没想到你还有这嗜好呢。” 随嘉聿心想他一定是理解错意思了,又换了种方式问:“是什么节目?” “这就有一间呢,我带你去看看房间。” 随嘉聿没说话,安安静静地把新点的这支烟抽完,然后和他说了另一件事情:“这间锁坏了,你们不会等下趁我不在就把人给带走了吧?” “哪能啊,这您放心。”他向右边招呼了一人来,“帮这位客人看好这间,时间还没到,别让人打扰了。” 果然刚刚察觉到有人偷着看不是假象,这也侧面体现出他们确实把他看作了是这个嫖客的一个群体,面前这个人也不是来试探的,是真真上来推销的,然而这会儿想收回答应的话已经来不及了。 “那走吧。” 随嘉聿起身把烟头踩灭,然后这才跟着他走。原来那个房间,即便有人在那里看着他也没那么放心,但他的绝对不能表露在脸上,那样只会给他们两人带来灾难。 然而只是两个拐角,越接近听到的叫喊声便越大,如果说刚刚那个位置听到的声音都是假意欢愉的话,那现在这些声音便是痛苦却又带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感觉。 随嘉聿被他带着近入其中一间屋子,里面都是一些他从未见到过的东西,但在见到这些东西时,他一下子就知道,那声音是如何而来的了。 ——— 17 暴力描写包含/ 他看得并不是那么真切,但对于疼痛的敏感度,他已然可以凭借那暴露在光下的部分样子来猜测这个是什么,这个的东西有什么用途。 那是不同程度大小的竹尺,还有数十根甚至数几十根的竹薄条捆在一起的长版刷子,当然也不外乎有其他的东西,随嘉聿随即意识到,这些便是他所说“要加钱的玩法”,而面前这些,都是搭配“新玩法”的刑具。 他手有些发烫,可这会儿屋里的温度却没有高到让人觉得热,他抬手一看,确认不是自己忘记扔掉烟头导致。 “这不会打死人吗?”他问。 竹尺他从小都见到过,也见过它印在人身上的痕迹,宽的便疼得不是那么厉害,痕迹也会好看些,肿胀的样子也不会那般可怖,窄的恰恰相反,疼痛难忍,身上的印记也会狰狞而没有那么规则,肿起来更是难以言说,以至于恢复期时更会像虫子一样爬满全身,发痒,但是又不能伸手去抓,否则就会溃烂开来。 那人笑了两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的玩笑话:“所以这个高啊。”他举起手,在随嘉聿跟前表演着拇指指腹和食指指腹的绕圆摩擦,又道,“客人大气,这一来二去看上眼里就你情我愿的,小哥,你拿起来试试看。”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然而这只是后天使然,没有谁是天生就会恐惧什么,害怕什么,婴儿孩童都是无畏无惧,只有当人在他们面前传输过什么,他们才会有意识的去划分好与坏,需要避开的和一定要抓住的东西。而基因,藏在血缘里的从一出生就带出来的“劣根性”,却是永远都无法进行后天教化的。就算能,教化也抵不过这漫长的岁月潜移默化的影响。 随嘉聿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就代表了他终将也会成为那样的人。 在妹妹出生前,他从来就不认为他的父亲是一个好人,他表面上和人彬彬有礼,对自己的上辈是那副模样,对在把门关上之后,面对他和母亲的又是另一副模样。家里不知道买过多少竹制品,但说竹条,都是父亲亲手让保姆从后院的竹子里削好的,再将上面的毛刺打磨得干净,仿佛那些刑具才是他的家人,祖母走的时候他开始变本加厉。他动气怒来谁都有可能殃及,因此从不会有人没眼力见的上前来帮自己说话,包括母亲。 随因的出生像是蓄谋已久。不管外面的人怎么在父亲面前说他的好,父亲也只会轻飘飘一句:“这是阿聿他应该做好的。”关上门后,他在父亲的心里,仍然是一个失败品。他几度曾因她生而为女而庆幸着自己所有不会有消失机会,这种想法某种程度上,他已经欣然接受了父亲用在自己身上的暴力。 随因很得父亲的喜欢,父亲抱着她腻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不过再多他总要出差,其实计算下来,随因和自己待的时间会更久一点,因为他害怕父亲回到这个家里来,计算这些时间,就成了他日常中下意识会去做的一些事情。每当父亲回来,他总会不满自己靠随因太近,贴着她的时间过多,就连挨打,都是在另一间隔音较好的书房里举行。 随因逐渐长大,父亲着家的时间由长变少,由多渐减,神经兮兮的母亲怀疑父亲外面是不是有人,不仅于此,他自然也看出了其中更加不对劲的地方——母亲捏着算盘珠子的手指几乎泛白,眉头也紧皱不已,就像是有什么大风暴即将来临。然而他并不在乎这些,他所能做的,只有陪着随因,她不需要知道这些。 父亲着家的时间越少,越能代表了自己可以花很长的时间和妹妹待在一起,随因从小就长得可爱,经常会鼓着脸颊,对他撒娇,喜欢和他贴在一起玩游戏。在小时候,他反抗过一次父亲的暴力,那次被父亲打得没有办法进食,当他装模作样地坐在餐桌上时,小随因挣脱保姆的钳制,绕了一圈来到他面前,踮脚把碗筷往他的面前推了推:“哥哥,吃。”,她以为是自己的心情不好。时间到此,孩童的记忆大抵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随嘉聿也不求她能记得,毕竟那是一个哥哥出糗的样子,他也不想她记得。但妹妹小时候就已经这么善良了,说明她没有遗传到父亲的“劣根性”。他庆幸没有,还好没有,只要他一个人承担着恶魔的血脉就可以了。 自那以后,父亲也没有再对他动过这样的手了,“教育”的地方都隐于衣服遮挡下,就像他不配得到妹妹怜惜似得,“一个失败品是不配得到任何东西”,那时候父亲的眼神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暴风雨想要来临基本所有人都拦不住。母亲说,父亲带着货款被人骗去赌场赌博,输得血本无归,家里钱库支出还在持续,说明他根本就没有想要收手,但他的买的古董娃娃还在不间断的送来家里,指明要交给随因小姐收。家里的仆人已经被母亲遣散了颇多,他下学回来,便会抱着这个娃娃交给随因,随因很开心,可她开心的是父亲给她送的娃娃,如果他也有可能送给她什么东西的话,那是不是这个笑容的另外一层含义也是对他。 “阿因,这个是哥哥送你的,你喜欢吗。” “谢谢哥哥。”彼时她眉眼弯弯,只有在这刻是对着他的。 后面仇家直追来家里讨债,事情开始愈演愈烈,母亲说,父亲想送他出去避避风头,他没有多想就拒绝了,他知道父亲只是想在死之前让他离开随因,他不可能的,他不想。 随嘉聿走了进去,随手拿起了一根竹条,他用力在空气里一甩,声响也没能盖过隔壁的凄厉叫喊。他又放了回去,转身道:“太看得起我了。等下次厂里发了钱,这顿包得也太贵了。” 那人不疑有他,以为生意又出去了一笔,谄媚道:“果然懂货色。” 外面不知道哪来的嘈杂声,不管如何都得先回到刚刚那个房间里去,随嘉聿尽量不让自己把焦急的情绪外露,他说:“我先回去吧,花了钱的,良宵苦短啊。” “您去,您去,我打扰了哈。” 随嘉聿不动声色将周围的布局都纳入眼底,跟在那人身后回到了1103,门外看的人已经没有在了,而带路的人也已经走了,随嘉聿心头一紧,直接将门推开,快步走向床边,见随因还在睡着,他总算是松口气。他的手钻到被窝里,去握住那双和自己有着明显大小差距的手,将它包裹在手心,心跳才得以缓解,他的另一只手将随因散落在额头的碎发播到后方,脖颈的颜色似乎淡了不少,他仿佛看不够似得,继续看着,直到一群人出现在门口,他这才回过神来,抬头往门外看去。 空气里已然寂静到只剩脚步声。 ——— 更啦 18 随嘉聿看到了姗姗来迟的何欣,然而就算没有看到他,他也会知道是自己和随因脱离了险境。不知道她怎么说的,一个看起来像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上前来,想要将他带离这个房间,他下意识望向床上已经被动静吵醒的随因,此刻正揉着眼睛,想要坐起身来。 “我不可以陪在我妹妹身边吗?” 适宜的时间,一个女警拿着一条毛巾赶忙上前包住了随因的上半身,门外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避,也没有往这里瞧进来。随嘉聿的戒备心已然放下了许多,如果是假装的也该有破绽,他不应该识不出,更何况带头的那人亮出了自己的证件,上面的单位名字确实不在此地。 “你妹妹我们会有专人照看的,她现在状态比较不好,先让她吃点东西,我们先聊一聊?” “好。” 他也知道这人要跟自己聊什么,他转头蹲下,握着随因的手说道:“阿因,哥哥先去一下,你好好照顾你自己。” 随因怔怔地点了点头,还没彻底从短暂休息的余韵中抽离,眼看着随嘉聿握紧了她的手,却又放开了她的手。直到随嘉聿已经跟那人走到门口时,她才清醒了些,叫住了随嘉聿:“哥!” 随嘉聿朝她看来。 她已经下了床,由于没有鞋子,她无视了随嘉聿的皱眉,收拢着那张已经包裹住她整个身体的大毛巾,她走到他的面前,握了握他的手,所有人都没有打扰他们。随因自然也看到了何欣,她只是无力地冲她笑了笑,对方回敬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给她,随即她收回目光,重新放在两人并紧的手掌上,又移到了随嘉聿的眼睛里:“我等你回来。” 随嘉聿心满意足地轻轻摸了摸她的接近后脑的发顶,笑了笑,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现在的表情也是趋近于疲惫,像是尝试抵御暴风雨后的脱力:“我知道了,等我回来。” 事以至此已然没有了任何退路,两人都心知肚明,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们将会重新回到阳光下,与之相反,他们将万劫不复。 随因和随嘉聿乘坐的车辆是分开的,他们说,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叁个人必须要最后出去。随因走出那里呼吸到外边的新鲜空气时,心里头的恍惚更甚,一股难受劲涌上心头,眼睛和鼻子都酸涩着,险些落泪。她坐的那辆车全是女警,坐在她相邻位置的从包里掏出了一块米糕给她,是温热的,发烫的,松软的米糕。 随因即便不知道时间,不难猜出此刻已深夜,这米糕是太阳将要升起时才会有的东西,于是警惕地不敢接手。 当警察的哪会不知道这点,那女警直接掰了一角放进自己的嘴里,并且亮出了自己的手表:“你看,这会儿已经五点了,再过不久,太阳就该升起来咯。” 前面驾驶室的两人也转头过来,对她亮着手表以及手机上的时间。随因这才点了点头,接过了她的米糕还有刚从杯子里倒出的滚烫的水,兴许被热气熏得眼睛难受,一边吃一边流泪,泪腺就像坏掉了那般,任其他人如何去安慰她,她也只是埋头吃着手里的米糕。 嘴里的苦涩得到了缓解,在温热的白开水的冲激下,米糕在口腔里融化成了甜腻的糖,被一并带进了食道,融进血液里,给予她最基本的养料。她肢体上的无力也算得到了缓解,毕竟她今天算下来只吃了早餐。 “我哥哥他……”随因看着她们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 “不会有事的。” 坐在她隔壁的女警连忙打断她的话,“你别多想,只有真正的坏人才会受到惩罚。” “那何欣呢?”随因生怕她们不知道,又提醒道,“就是那个和你们一起来的,带你们来的!脸上有伤口的那个女孩子。” 那个女警摇了摇头:“关于她的处罚得等这次案件落实到位,到那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应该属于将功赎罪吧……可以不要处罚她吗?” 那女警张了张嘴,兴许是因为从未见到过这样的人,按照那个名叫何欣的女性来报案时声称,她和面前这个当事人见了不过两面。求情她们倒是第一次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前副驾驶座的同事极有眼力见地喊了暂停:“你放心,法律是公平的。” 随因知道是自己强人所难,于是也不继续追问,靠在后座的椅子靠背上喘息。她疲惫的样子被其他两人都看在眼里,纷纷关心到:“这段路很快就能到了,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疲惫到了极致反而想要睡下的心就一扫而光了,随因说:“没关系,你们也很累吧……真的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不是应该做的嘛,警察的职责。倒是你,肯定吓坏了吧?再多喝点水暖暖。” 身边那位女警又给她的杯子添了水,她小声地道了声谢,便捧着它小口啜饮,意识到其他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时,又有些不太自然地朝窗外看去。 此时外头还是一片漆黑,没有太阳的时候更甚阴冷,这里的春天和冬天一样寒冷。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去哪里,只知道车行驶了很久,久到日出都出来了,透过雾蒙蒙的车窗打在了她的脸上。 “太阳出来了呢。”她抬手越过随因想把窗帘拉上,然而随因制止了她,“太阳……好温暖。” “你喜欢看日出吗?” 随因摇了摇头。 她不喜欢日出,日出到来之际,说明她忙碌的一天也即将到来,她尤其讨厌这样的时候。然而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她也可以喜欢日出的时候。 当女警给她递来几张面巾纸时,她才发现自己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现在的心情很微妙,是看到太阳后知后觉的劫后余生感觉更多些,还是以前那些难过的事情被提上来回想一遍的难受更多些,她也说不清楚,但她很明确自己现在最想要做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现在好像有点喜欢了。”随因喃喃道,“好想跟我哥哥一起看这幅景色啊……” “一定可以的。”她说,“等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了,你就让你哥哥带着你去看,多看几次。” 随因看着她,顿时笑了起来,她心情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劲了,她的脑子里又浮现数小时前他们所做的那些事情,下意识的伸手去触碰脖子。 女警以为是她脖子上被人掐得开始疼起来,连忙道,“再忍忍,等下让医生去给你看看。” 医生也有跟她们一起来,可事实上现场的状况比她们想的都还要惨烈……她们突破层层险阻进去了才发现,何欣说的只是冰山一角,于是医疗资源便优先给了那些该救助的女性,在这刻她们只是受害者,并不是犯人。 然而她不知道,随因脖子上的痕迹并不是那些人留下的,是随嘉聿,是面前这个女孩的亲哥哥留下的。 随因并不讨厌那种感觉,即便是身体机能位于濒死感,她也只想牢牢抓住随嘉聿这棵名为“加害者”的稻草。 当占有欲和掌控欲到达一个极端,有些无法摆在明面上的东西也会纷至沓来。 她好像,也不是没有这种东西。 — 改了一些错别字!看得愉快 19 随因到警察局的时候直接被带进了休息室,里面见不到任何一位男性,角落里还坐着几个看起来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女孩。或许是这个事件的性质过于恶劣,因此这座位于城市中心的枢纽部门彻夜点灯,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从门前匆匆路过,头都来得及没有抬一下。 在休息室等待许久的医生见她们来,同女警确定了随因的身份,连忙招呼着她坐在自己身边,而另一位披着白大褂的医生便去将那钉在门那儿的帘子拉紧,医生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随因披在身上的毛巾掀开一角,见到随因并没有什么应激反应,于是松了口气,用起手来也没有刚才那般生怕刺激到她什么的后顾之忧。 随因看着那镊子深入铁罐里,撕出一小撮棉花来,医生又从药箱里拿出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瓶瓶罐罐,棉花一沾立马变了色,在她脖子擦擦涂涂的,顺带将身上以及裸露一些小伤口都清理了一下,包括随因压根不知道的额头上的小伤口。棕色的液体将结痂洗去,剩余渗透进伤口里的疼痛使她倒吸了口气。 “这个已经很不疼了,双氧水比这个更疼,好在你没多大伤口,碘伏的刺激性会小点,忍一下就过去了。” “没关系的。” 等处理完,女警递来一套可以更换的新衣服:“你先将就穿着,等晚点回去了再洗个澡换自己的衣服。” “谢谢……等我改天洗好了再还给你。” “没关系,一套衣服而已,你快去换吧,等下哥哥该过来了。” 随因心念微动,点了点头,在路过那几个女孩子身边时还是忍不住朝她们又看了一眼。两目对六目,她们的样子拘束不已,宛如惊弓之鸟,在对上随因视线时立马移开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能看出来状态依旧紧绷,她们身边站着的女警在安慰着她们,给她们拿吃的喝的,好在她们身上都没有被侵害的迹象。随因能感觉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带着那套衣服去里屋把身上那件裙子换了下来,房间里没有镜子,她也看不到自己的脸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她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裸体遍布淤青,有摔的碰的被捆的痕迹,有些都呈现出皮下出血状,还有些被勒得隐隐约约泛着血迹的感觉,借此,她也能联想到看不见的地方,大概狼狈程度不相上下。她叹了口气,换下衣服和裤子,稍微整理了下着装这才从这里出去。 门口等着的女警带着她再一次回到了休息室里,这时候的休息室里她看到了随嘉聿的身影,他正坐在一旁等她,而原先那几个女孩却不见了踪影。随嘉聿听到有动静,朝声音来源处看来,在确定是随因进来时丝毫没有犹豫,立马迎了上来,随因身上的被碘伏覆盖的大大小小痕迹自然是都被他看在眼里,他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就像一块昂贵的玉石被他捧在手心,拥抱的样子在众人看来显得那般笨拙。 显然他顾不得别人的窃窃私语,只想着能冲淡那种缥缈感,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不想放开手。而在如此近距离下,他自然也是发现了她头上的那点小豁口,但最显眼的痕迹竟是自己造成的,想到这他就有些懊恼:“是不是……很疼。” “哥,没关系的。”她握住了随嘉聿的手,两人十指紧扣,将互相身上仅存的一些温热在手心聚拢,两人找了相邻的椅子坐着,随因扭头问道:“刚刚几个女孩子呢,她们也是被拐进来的吗?” “对,不过还好她们没事,就是精神有些衰弱,医生说回家修养两天就没事了。” “她们也是这里的人吗?” “不是,是来打工的。” “那她们现在去哪里了?” “她们去录口供了。”外边走来一人接话道,他掏出本子和笔,然后坐在了正前方的位置,“我姓何,是这次负责给你们录口供的警察,这位是我的同事姓李。” “你好。”她接话道。 或许是顾及到随因的特殊,现场还有一位女警陪在随因的身侧,随嘉聿不知道在想什么,面色表情有些凝重,他斟酌再叁,在开始前还是问道:“我们会受到牵连吗?” 随嘉聿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联想到之前何欣在火车站对他说的那番话,以及到另一个地方求助,也全源于此:“何欣说他们背景有政府的人,难道是吗?那么我们可以信任你们吗?” 他们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会儿,似乎也在斟酌该要对他说什么,过了会儿,那位李警官说道:“现阶段还在调查中,在未有结果前我们说都没有办法给你肯定回答。至于这次扫黄行动,我们其实已经蓄谋很久了,付株现在常住人口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外来人口组成的,这里房租低廉,群居房也众多,几毛到一块的旅店遍地都是,条件算不得多好,堪称恶劣,你也知道,对于买车票已经倾尽所有的人来说,这种房间往往只需要一个床位,能让他安眠一夜,就可以了。而正也因为如此,人口流动过大,黄赌毒以及拐卖妇女孩童在这儿屡见不鲜,这次是打掉了一个大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小的正藏匿于其中,试图等风声过去后伺机而动。” 她喝了口水,又道:“上头就已经给我们下了指标,我们让地方报纸以及新闻栏目和就近的广播板块都给我们腾出了空位,何欣应该是听到了所有才会找到我们这边。所以并不是故意为了引诱你们来,而设的这么一个局,那动静这么大,早有心人觉察到了。” 随嘉聿平日里只顾着埋头工作,对这些事情浑然不知,但对于何欣来说,她有正当理由去了解这些东西。李警官这番话让人不得不信服,紧接着她又说:“最开始的阶段,正是领导们眈眈虎视的阶段,我们谁都不想搞砸。” 随因晃了两下他的手,出声制止道:“哥……” 眼看着气氛有些僵持不下,何警官递来了两杯刚沏好的茶放在两人面前,对随因说道:“没关系,你哥哥是因为担心你才问这么多的,我们能说的一定言无不尽。” “好,我知道了。” 两人录完口供后已然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李警官给她们俩拿了工作餐,就让他们在休息室里吃着,随嘉聿问他那个些钱有没有可能拿回来时,被李警官给予了在结案钱都属于需要扣留的赃款而结论。但否极泰来,让随因和随嘉聿都意想不到的是,他们这次算是立了功,有比那笔钱还要高出一些的奖金交与到他们手上,并且在对于人生安全这一方面来说,她们也极为到位,安排了人之后会送他俩回去,还会派人针对性保护一段时日,等确认危险全部消失后,再解除保护。 这样的安排倒是让随嘉聿松了口气,起码不用再之后继续担惊受怕,随因也会安全一点。然而这件事情过去后,那个让他们意见相悖的事情再一次需要提上日程,他看向随因的同时随因也正看着他。 随因似乎洞察到他的想法,先他一步抓紧了他的衣袖,她说:“哥,你答应过我的,不会送我回去。” “但妈已经知道了。”随嘉聿有些无奈,后半句就像是给自己说的那样,告诉自己应该放手,“她知道你在这里了。” 随因放开了她,埋头吃着饭,不再应他一句。 过了不知道多久,随嘉聿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让你回去了。” 比起留在这里,他更怕随因再一次失去踪迹,经由此事,她的防备心大概也有所提升,再一次逃走的话,他或许是真的要失去这个妹妹了。 “我养你……” 随因惊愕地看向随嘉聿。 随嘉聿并不打算让妹妹出去工作,就算在那间屋子里待着也可以,妹妹在这里了他也不需要再汇钱回去,他养得起她:“我赚钱养你……阿因……别再逃走了,求你了。” ——— 这求求那求求哥求求隔壁弟也求求,我的xp就是倒贴方卑微的一生。 后面要准备开车了,我得恶补一下,还没写过sm的车,提前打个预警可能不会很香。 ps里面有些比较敏感的东西都是为了剧情服务,不要当真! 然后很感谢有些老师的捉虫,等我把这篇写完结后给校对老师改TT……现在还有对前面的记忆,完全不敢点开…… 20(微h) 随嘉聿早在刚步入社会时母亲就已经把他的户口单独移了出来,为的是他之后遇到什么情况都有能自己随机应变的余地,这个时代交通和通话只方便于富人,对于这会儿的他们来说,如何节省下钱才是最优选。 随因如果想要重新在这里入学,那她就需要提供证件,而不是像刚刚那样的特殊情况,警察可以联系他们老家的派出所进行户籍核实。 这些都无外乎加重了这件事情的可行性,那么他想,他或许可以给她买些书看,买些笔和本子,只要知道些道理,就如此和自己日日为伴,这便好过于她一副要逃走的样子,总好过于他再也见不到她。 随嘉聿看着随因久久没有回应,还以为是自己的话将她吓到了,他后退了两步,沿着墙壁下滑就那么在坐在了板凳上,撑着半张脸,头仿佛千斤重,他话里尽显疲惫:“对不起……是我说得……” 他话音未落,随因的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顿时屏住了呼吸,就连后面要说的话都一并止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屏住呼吸,只是下意识便这么做了。随因的眼睛,睫毛,鼻子,鼻根,以及那细嫩的皮肤,有些苍白的唇,一侧脖颈,几乎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哥。” 少女的声音轻柔,仿佛被风抚摸过的铃铛,清脆锒铛地连着响,又仿佛闻到了一阵清甜的芳香,这种滋味惹得他心口发痒,“你吻我吧。” 一段绵密而夹杂着温热的风在他们之间游走,风铃还在响着,心头还在闷着,芳香也还在扩散。 随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她只是回想起了当晚的那一瞬间,脑内上涌的情绪不会骗人,甚至当下疲惫不堪,她想要得到如同那晚那般的亲吻却愈演愈烈。 两人贴近厮磨,气息交融在一起,没了那晚的喧嚣,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般安宁,然而他们却继续着两人之间的“不安宁。” 随因好像知道如此下去会发生什么,可她并不觉得恶心,依旧配合着他想得到的。 四片唇瓣来源于不同的两个人,唇瓣下的血肉却是源自于同一个家族。恨不得融化在的一起嘴唇在分分合合间发出几乎与情欲相吻合的声音,你是我的,我是你的,在那般无声的宣誓着。 床在两人躺下去的时候发出了咚的一声,好像把随嘉聿的理智都顺回来了些。 她也是这么爱自己的吗?他不确定,他无法断定,他也不敢问。在他眼里,那个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的随因就像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那是她奔向的自由的失败点,但是他呢,不也是那种人吗,蝴蝶又怎会拘泥于这方寸之地,她该飞向更辽阔的原野,去向大自然展示着她的风采。 他禁锢了蝴蝶。 他几乎确定自己对随因带有某种程度的欲望,想要把她牢牢抓在身边,现在更想要亲她,抱她,将掌印印刻在她细嫩的肌肤里,甚至是……用链子把她锁起来。 这个念头让他痛苦,他能留着她多久,完全取决于母亲的下一次电话,可他不想再让随因离开他的。 眼泪混进唾液,除了味道剩下的辨别不出来一点,还好似勾兑起了蕴藏在空气里的一股霉味。随因伸手去擦他的眼泪,想要将他的悲伤细细抚平,可这无疑加深了他的痛苦,随嘉聿掌心覆盖着她的手背,把指头挤入她的指缝,将她的手紧紧固定在自己的侧脸,去感受着那份温暖。他想,自己原来就是如此卑劣的人,想要将她那展露美丽的翅膀对象成为自己一人。 他怜惜且带有安抚意味地亲了亲她的眼睛,想暂时拉开两人这亲密无间的距离,窗帘还没拉上,灯也还没有开。 而随因却是怎么都不想和他分开,她攀上她的肩头,舌头和牙齿并用,正在轻轻地啃咬上面的肌肤,他似乎能在心里印刻出她牙齿的形状,随因又变成了小猫一样用舌头舔过上面的痕迹,舌尖在凹陷中反复描绘。随嘉聿捏着她的肩头,半条手隔着衣服贴在她的脊柱,而另一只手,横在她的屁股中间,充当着悬浮的椅子,将她整个人托了起来。 这会儿狭小逼仄的空间也算有了些便利性。 随因只觉得身体悬空,被他带着去窗边,抬眼时,发现他正捧着她到了窗边。 她的两条腿夹紧了随嘉聿的腰,她能感觉空气中细微的变化,腰只是一沉,便抵到一处发硬的东西,她微微一僵,又连忙环着随嘉聿的脖颈将自己的提了上来。 “阿因……你太轻了……以后多吃点好不好?”随嘉聿抱起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不知道这话会不会让她觉得说教意味太强,所以他的语气很轻,先哄着她,然后吻了吻她的鬓角。 “哥,别开灯。”随因紧紧抓着他的肩,“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多吃点的……” 随嘉聿留了一条缝隙,不开灯的房间几近于笼罩于黑暗里,今天只有早晨出了那一会儿的太阳,这会儿已然晦暗不明。 空气中的黏腻让两人不得不脱了衣服。 “好孩子……” 随因被这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情欲冲得有些晕乎乎,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回应着随嘉聿。她低头看去,随嘉聿正衔着自己的乳头,还故意发出声响她便无地自容,忽然,他牙齿几乎是用咬的力道去蹂躏那颗早已立挺的红珠子,疼痛和另外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正在融合。 然而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秒,这副样子变让她有些被羞耻心占据,她想捂上自己的眼,可随嘉聿看出来了她的企图心,把她的手紧紧地扣在她的背后,力道似乎持续在加重,嘴上的动作也随着那身体的幅度一路向下,她有预感随嘉聿似乎在试探她的底线。 随嘉聿想到了那会儿的竹条,他孰轻孰重,只是那种倾向性在他的理智里占据了上风,他起身靠在她的脖颈,亲吻着上面覆盖着本来面貌的痕迹。 晚春,早已没有最初时那般阴冷,他们体感升温,裸露的上体交迭在一起,或许是情动,或许是闷热使然,两人相贴的皮肤表层都形成了一层薄汗。 良久,随嘉聿听到她说:“哥,再像那时候那样,掐我脖子。” —— 就当我定时发的吧……摸鱼把剩下的补上就发出来了,下章就是sm倾向了,写了20章终于写到车了TT……看的感觉是不错的,我蹲一个反馈 21(微h) 当随嘉聿的双手覆盖上去时,随因咽了咽口水,她喉咙有些发紧,下巴却微微抬起,肢体无意识地反应将她的期待表露无遗,随后一阵浪潮向她袭来,将她堕向毫无氧气的世界,热流涌入她的皮肉,窜入四通八达的血管之中,随即游走到整个身体里去。 在过往的日子里,随因在洗脸时也喜欢将自己的脸浸入凉水,本意只是为了消除早起的疲惫,可在不知不觉里便喜欢上了这样的行为,濒死感的后劲让人觉得清醒,但还是缺些什么,她只能感觉到冰凉,而当随嘉聿那双温热的手覆上时,他手心的纹路似乎都清晰的传达给了随因,致使她的大脑开始分泌出强烈的兴奋因子,这和她用冷水来强制自己处于濒死感,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让人沉沦的濒死感。 随嘉聿比起上次的动作,这次却显得有些犹豫,他时刻注意着随因面部表情,生怕自己的动作太不克制,而导致了她的伤害加重。一秒就像一分钟之久,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随因口腔里的津液已经满到盛不下时,他颤颤巍巍地收回手去。 她的身体颤抖着,想要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去消化着那份余韵,但随嘉聿也没有打算就此罢休。随因此刻身上的衬衫已经是完全褪下,衬衣底下是赤裸的身体,毫无任何遮挡物,裤子在刚刚的厮磨下也已经半挂着,随嘉聿一把把它扯掉,扔到了一旁,他还没等随因完全恢复状态,便大手将她一翻,不再是正面对着他。 随因的蝴蝶骨极为漂亮,或许是过于瘦弱,那块骨头几近标致。随嘉聿手沿着轮廓在上面游走,他在想,如果在上面留下一点印记的话会是什么样的,但冲动是一回事,企图心又是另一件事…… 随因看不到随嘉聿的脸,又见他的手停在了那边迟迟没有动静,有些焦急。然而她早已被随嘉聿固定地死死的,即便随因再怎么想要翻身,力量上的悬殊本就让她不能得尝所愿。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随嘉聿抬起手,在其中一边落下了五指掌痕,清脆的声音“啪”的响了起来:“阿因!不要再动了!” 忽然他的声音愠怒,这样的随嘉聿基本上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可正是这样的哥哥,在她心里浓重地画上了一笔,她用手臂枕着眼睛,耳根子滚烫不已。 “这样会让你很开心吗,阿因?” 他显然是发现了她的小动作,虽是质疑,却是肯定。他俯身将她的耳垂卷入口中,似是不尝轻味道不罢休,用牙齿轻轻啖着。 兴许是耳朵上的酥麻感吸引走了大部分的注意力,她发现一只大掌早已环过她的腰,顺着肚挤一路向下,直到手指纳入她的阴道,她这才慌张地想要去挣扎。 可自己送进狼口的羊哪有逃脱的道理。 “阿因,和哥哥说说话。”他不满随因在这个节骨眼上想着要避开他,他伸手去将随因的脸往自己这个方向推,紧接着在她唇角落下细碎的吻。 “哥……好奇怪,这太……奇怪了。”她在面对他的强硬时忍不住伏低姿态,以及在他入侵了本该只有自己才能窥探的秘密空间,她甚至想要他再深入一些,甚至可以完全将她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而她会好好的去听他的指示。 “你不会后悔的吧……”随嘉聿又亲了亲她的耳垂,她的耳垂极厚,这样漂亮的东西就算是父母亲想要在上面穿一个洞他都不同意,以“妹妹怕疼”的借口去掩盖自己最真实的目的。这是他的,乃至随因这个人,也都是他的。 “后悔也没用了……阿因。”他低喃道,声音却恰好随因能听见,随因想他应当极其喜欢自己的这个名字,不然也不会如此叫唤,“所有东西都急不来,在这里的期间你就听我的好不好。” 即便这欢愉转眼便到了该终结的时候,那么在这之前,他也想这么做一次。 随因的下半身已经泥泞一片,阴道那似乎又胀了几分,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似乎又插入一指正在内壁翻搅,而后又抽出,引导阴道分泌的液体都沿着那条弧线自前而后地摩擦,并且还用着较重的力道去揉搓已经探出头来的阴蒂。 每一次按压,随因的身体就会紧绷,脚趾也会蜷起,只是嘴上却一点都不甘于被这种感觉支配,她咬着牙,闷哼止于齿缝。 随嘉聿将两指抵进她的舌腔,不仅挑逗着她的舌头,在内掀起一阵狂潮,更是加重了啃咬的力度,从耳垂转移到她裸露的肩上。随嘉聿有分寸,他知道自己不该做更过火的事情,可说一套,做起来又是另一套。 随嘉聿不知道经由此事后随因会如何看他,心里另外一个声音告诉他,他不需要顾及那么多东西。 “哥……你抱抱我好不好?” 临近高潮部分她几近崩溃,从未有过如此体验的陌生一下子将她一直隐藏着的不安全感全部勾引至此,她此刻需要一个怀抱,更需要他的一份亲吻,让她得到支撑,可以重新调动那看似正常的情绪。 随嘉聿越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过几秒,那感觉便朝随因席卷而来,可来得快去得也快,随因没了钳制得到了自由,她哭着翻身藏进随嘉聿的怀里,但她并不是讨厌这种感觉,只是……或许应当只是她太害怕了。 “哥,如果当兄妹有一天也会分别的话,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那该当什么?”随因问他。 随嘉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眼前的这些早晚都会过去的,蝴蝶也不会一直属于玻璃瓶,该当什么……他心里还是有被触动到,他轻轻拍着随因的背,安慰她的同时答出了自己心里的答案。 “血缘不会将我们分开的……”随嘉聿吻了吻她的额头,“阿因,这段时间就把你自己交给哥哥吧……” 随因没有追根刨底地去问他为什么仍然存着那种心思,但她想,如果把自己交给他,会不会就可以多利用一点他的心软。 于是她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就像什么宣誓仪式那样,她将自己毫无保留地交付这个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我不想再离开你了。”她又强调了一次。 只是这次随嘉聿没有回应她,他将她搂进怀里,将那编织好但无法说出口的谎言掩盖过去。 ——— 这里和上一章是衔接的,还没有正式进入写sm,感觉还是循序渐进一点好。这篇sm应该不会太重口,调教相关有但也不会很多,因为这篇的基调重点还是比较偏向于痛苦,性爱也只是痛苦里的一环。 22(微h) x i uxiu qiang.co m 随嘉聿隔天去车间的时候,关系交好的看到他都纷纷向他问询着之前两日发生的事情。好事果真从来不出门,坏事极为容易传出千里,谈论这种事情时的眼睛就跟长到了脑袋顶上似得,贼得很,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这两天里警车接连不断地来去,一些管理人员也被警察带到会议室里去问话,唯独没见随嘉聿的身影——他消失了整整两天,这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有些人觉得,他大概是犯了事所以被带走了,也有人说或许只是请他去调查,众说纷纭但都没个证据,直到随嘉聿重现出现的身影算是打破了前者那些人的猜测,可新的谣言又再掀起一波,说是他卷入了这场严重的事件,等警察掌握了新的证据,便会来抓他进监狱。 随嘉聿眼里可没有这些东西,他还是照常上班照常吃饭,还有照常给随因带饭,在他眼里,流言也好恶言也罢,妹妹的事情始终是远胜于他的,只要在这场胡言乱语里没有牵扯到随因,那他便没有了那么多顾忌。从那天回来起始,随因就被他关在了那间房间里,只要他出门,锁便是从外面带上的,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欠妥,但控制不住的依旧是后怕,他并不是不相信随因,只是比起相信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更加相信那把扣紧的小锁,对应能解开的钥匙只在他手里,他一下子没有后顾之忧。 然而对于这样不可理喻的做法,随因并没有表达出什么强烈的反抗,事实上,随嘉聿正在等着她反抗,只要她反抗了,甚至是对他说出一个“不”字,他便能立马悬崖勒马,然而她的沉默加重了他那肆虐的阴暗一面,他的理智被吞噬,彻底消失殆尽。 [br] 他扣着随因的手,将事先准备好的胶带绕着两边手腕一圈一圈地包裹——绳子受力面积过小,容易反充血,受力面积大的胶带是最好的选择,他反手按在了她的尾椎上,并将她紧紧压在了身下,温热的唇沿着脊椎向上,停在了那凸起的骨头,他轻轻描摹着那里,因为只有在这个动作时,背部的蝴蝶骨才会破土而出。随嘉聿不由得想起父亲那会说的话,他说,阿因长大以后一定会是一个美人,他只觉得奇怪,但没有多想,彼时的他尚且不会叁岁看老,可此刻他发现,自己的想法竟和父亲有些不谋而合。可还是太瘦了,她应该再胖一点,腰间没有多少肉,骨头即便再明显也不过病态,缺失营养怎么都弥补不回来的。 母亲,她和继父究竟是如何照顾阿因的。他想。 随因见背后的人久久没有了动静,她担心道:“怎么了,哥?” “没事。”他埋在她后颈与发间,去嗅着那少女肌肤上散发地若有若无的芳香,“我只是在想,要怎么才能把你养得更胖一点。” 随因的防线极度低下,没有一会儿便被随嘉聿的气息迷得不知道去向,她想要扭头去索要吻,随嘉聿却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臀部,像是在斥责着她的不安分。随因不可避免地身体一颤,回头埋入枕头里喘着气,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避免自己的声音在空气里大范围传播,可还是迟了一步,发出了些细碎的呻吟。 “阿因,今天在房间里做什么?”他的声音温柔,可手上的动作却凸显出一丝的粗暴,在昏黄的灯光下,不仅是刚刚拍打过的臀部正在慢慢地显现出痕迹,其他地方也是,那种是趋近于猛兽牙齿啃咬留下的不规则齿印,可想而知是谁留下的。 随因没有抬起头,她贴近枕头摇了摇,她不敢再出声,生怕开口的是另外一种声音,因此死死地咬住下唇,没有什么稳定性的木床也随着她的动作“咯吱”了两声。随嘉聿俯下身去细细撕咬着她的脖颈,像是早知道她下一步会做什么,伸手将她的唇齿撬开,往里挤入两根指头,在她的口腔里搅动起来,咽呜声断断续续地从随因的喉咙里发出。随因不需要出门,也不用怕这种痕迹会被人看到,这便进一步让随嘉聿那欲望的种子萌发,发芽,直至茁壮生长,他探入第叁只手指,不安分地把玩着她的舌头,直至温热的津液流到他手掌心里,他的牙齿这才离开了那已经被撕咬成不成样子的后颈,将那盛着的津液一并洒向了地板,随后渗入坑坑洼洼的水泥缝隙中,消失不见。 连着几声的拍打,随嘉聿紧贴在她的耳边,道:“没有忍住,得罚。”想看更多好书就到:deyim en.c om 无规矩不成方圆,作为这场游戏的主导者,随嘉聿成了那个制定规则的人,他会用各种办法惩罚不听话的她,也会嘉奖听话的她,他们不需要重新设定身份,因为他们是兄妹,血脉就是最初的规则。 她的臀部不知道被掌掴了多少次,直至发烫,那股热似乎都冲上了额叶,蔓延至身体各处,叫她都有些喘不上气来。她确定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随嘉聿将牙齿嵌入她的肌肤中,她得到的也不仅仅是疼痛。除了随嘉聿一贯地若即若离,使她无法找到一个支撑点来发泄以外,她极为喜欢这种两人肌肤相贴的感觉,几乎快要融为一体,这样才有实感。 随嘉聿将她抱起,侧坐在他的大腿上,他的手环着她的腰,一手褪去她的衣物,让她就看着自己的手如何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凌虐那两处乳房,有好几次随因都想撇开头去,她脸上发热,有些挂不住,可随嘉聿却硬要让她看着,只是一个眼神的飘忽,他都在乳房上狠狠地拍下一掌,以此来警告她不准走神。 最后还是随因有些克制不住,扑到随嘉聿的怀里去紧紧地将他抱住,随嘉聿见好就收,也不再为难她。在她的身体动弹间,随因明显能感觉到像那天一样的——随嘉聿下面正有个硬东西正抵着她。她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 随因抽出一只手想要触碰那个地方,随嘉聿却早已看穿她的意图。他伸手在半空中拦截,制止了她,她这才从他的脖颈处离开,满心疑惑地看着她的眼睛。随嘉聿从来没有让她帮他弄过,虽然身上遍布痕迹的是她,可让她觉得愉悦的也是他,她轻轻蹙眉,随嘉聿又伸手将她的额头抚平,紧接着又是一巴掌打在她的臀部上,另一只手已经顺着弧度向下,和她藏匿于森林处的“它”玩闹了起来,随因低喘了一声:“哥,我也帮帮你好不好?” ——— 还有一更晚点发,车还在修,这几章下来应该都会是车,还是老样子蹲蹲评论 23(微h) 预警 巴掌印/舔脚/夹腿射精含 看不了荤腥可以直接跳到倒数第二行有全文重点 随因被捆着的手百般不便,随嘉聿看着她笨拙地把他的裤子打开,一只手探入的同时,另一只手也被动地往里靠近。随因将它从主人的裤子里捧出,在临近出口更是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随因抿了抿嘴,只觉得喉咙干涩,不由自主地滚动了好几下。 她的手还算温热,但在更加滚烫的东西的东西对比之下那便不值得一提。从头上传下来的轻喘声就像是奖章,让她想要更近一步,她试探性地用指尖去揉搓那粉色的龟头,当颜色肉眼可见地越变越深,她这才抬眼瞄了一眼随嘉聿,想要看看他是什么样的表情,可触及到的是他直勾勾盯着她看的眼神,她心下猛地一跳,又重新低下头去,想要集中注意力去让他也得到一些快感。 她的动作生疏,但茧子在他最敏感的位置摩擦的感觉盖过了那一点生疏,两个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互相慰藉,就像是在比着谁更爱对方一点,指尖处承载着超出那方寸之地所能容纳的爱意。 随嘉聿在此前可以说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即便是自渎这种都极少去做,因此也受不得随因如此肆意揉搓。 顶端的小孔无可避免地往外淌着粘稠的体液,随因将它们尽数擦到柱体,充当媒介往上往下地来回滑动,随嘉聿的性器在她的手里胀大、跳动,仿佛心脏一样极具鲜活,随因只觉得在自己的下体也在他的摆弄下流出了更多的淫液。 随嘉聿再一次吻住了她,不同以往的是,这个吻极为粗鲁,她甚至可以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哥哥,仿佛下一秒有什么东西就要突破两人最后一道防线,随因的由此视线受阻,即便被吻得有些缺氧,但还是凭着原来的路径去摆弄着哥哥的性器,没过多久,手上传来黏腻而滚烫的触感,而这会儿的随嘉聿也已经离开了她的唇。 随嘉聿轻轻啃着她的手,可她的手上全是那乳白色的精液,她看着随嘉聿一点一点地用舌头将它们舔舐干净,她不敢再继续看下去,连忙将头抵在哥哥的肩上,羞得无地自容。 “阿因,你要看着我。”随嘉聿下达了命令,他口齿不清,因为他温热的口腔正挨个将她那修长的手指吞吐,试图用唾液覆盖住上面的气味。 随因只得抬头看他。两人这会儿的样子天差地别,她几乎全裸,而随嘉聿还好好地穿着衣服,再凌乱也凌乱不过她一点。 随嘉聿似乎很开心她能这么做,给了她一个深长的吻;舌尖扫过她的上齿以及下齿,力道重得似乎要将她拆吃入腹,她觉得他都快舌头抵入她的喉管,那种似干呕又充实的感觉她也从未体验过,但并不想就这么短暂地终止于此,于是她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想要让自己的舌头去跟上他的速度,然而下半身传来的快感却让她慢了不止半拍,嘴巴麻麻的、脑袋晕乎乎的、身体火辣辣的,原先被钳捆着的手腕也在酸疼,手间尽是已经干化了的他的口液。 她伸手去捧住随嘉聿的脸颊,化被动为主动,毫无章法地乱窜,随嘉聿却停下了“脚步”,她似乎听到一声笑,她这才瞪了他一眼,深知他的意思,她微微移动身体,让自己更贴合于他。 随嘉聿这才加快了手上挑逗的速度,水声接连不断传出,那感觉也来得也快,随因身体一软,直接倒进随嘉聿的怀里。 时间过得飞快,她因为没有出门逐渐对这种东西开始淡薄,久而久之便忘记了自己在这里究竟待了多少天,只知道当自己醒来时太阳已经高高挂起,随嘉聿也不在自己身边,一天当中随嘉聿第一次送饭来是正午,第二次送饭来是晚上,圆月顶替了太阳,然后便是等到他下班,洗完澡有时又会情不自禁做起这些事情来。 她的时间正在以随嘉聿为单位的走着。 久而久之,随因不知道要怎么去形容他们两人现在的这种状态,她也说不清,好像越陷越深,做着不是兄妹能做的事情,却感觉到了安全感,但不安全感也是接踵而至——这种关系能持续多久呢?结束之后她又该何去何从? 一开始只是为了逃离那个让人压抑的家,想要逃离母亲和继父,想要看看随嘉聿的生活好让自己能有底气指责他,她开始想,他是否知道那些事情,此时此刻要是她找他对峙,两人的关系是不是会加速破裂,这种事情是不是心照不宣,不说就是为了保留一些表面友好的余地,这种想法刚压下去,另一种想法又随之而来,她又会想,都已经和随嘉聿做到这种程度了,开诚布公有什么难的,但如果随嘉聿矢口否认,那她的做法是不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会让自己更狼狈几分。 她闭上了眼,想要撇干净脑子里的东西。随嘉聿察觉到她的走神,将她平放在床上,可她还没缓过劲,随嘉聿便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随之替换的是大腿内侧的刺痛——他的牙齿正对着那边撕咬,似是在惩罚她的不专心。 随因不习惯这样,她慌忙地双腿乱蹬,不知道提到了随嘉聿哪里,总之脚底便是有了那种触感,他立马钳制住了她的脚腕,出奇地用力,随因都能想象到他那炙热的眼神正盯着那个地方,当他的鼻息逐渐贴近那处时,随因终于忍不住了,她伸手去推随嘉聿的头,想要翻身逃走。 随嘉聿没让她有这个机会,两只手分别握住她的脚腕,将她的小腿固定在自己腰上,往面前拉动:“哥,求你,别……” 随因在抗拒,那柔软的舌头在这刻极为有力,没两下便将她的挑逗地瘫软,她刚高潮过一次,第二次也抵不过这样狂风暴雨的进攻,她哭着乱蹬,双手还在扯着随嘉聿的头发,思绪的凌乱影响她对于方向的判断,她的动作也不全然是推开,身体无形中也在迎合。 随嘉聿换了个动作,他跪在床上,用一只手将妹妹的腿固定在自己的肩上,随后将自己的性器插入那腿缝,利用随因的大腿进行摩擦。 随因几乎快要习惯了他的舔弄,忽然停下来自是引起了她的不满,她知道哥哥这是要惩罚她起初的不听话,她的脾气也一下子上来了,更是不想让他触碰。接连“啪”地几声,随因那红痕已经消失地差不多的肌肤上又重新被添了与之相近的痕迹,随嘉聿这次没有心慈手软,随因动了多少下,他便打了多少下。但他也有分寸,不专门盯着一个地方,大腿,臀部,到处都留下了他的巴掌印。 “阿因,做错事情应该说什么,小时候哥哥教过你的。” 小时候随因不小心把妈母亲房间里放在梳妆台的花瓶推倒了,花瓶碎了是另一回事,里头的水浸入抽屉,不知道打湿了多少的东西,随嘉聿生怕她把这件事情怪到随因身上,于是自己承担下了罪责,当天晚上,他又被父亲教训了一顿。 小随因半夜摸进他的房间,躺在他的声音,小声地问他疼不疼,随嘉聿摇了摇头,但实际上是疼的,没有一处不疼,他问随因:“你知道这会儿要跟哥哥说什么吗?” 她想了想:“哥哥,你要快点好起来。” “不对哦。” “那我应该说什么呢?” “阿因,小孩子可以做错,但是长大了就不行了,你得说‘对不起’,说了对不起的才是乖孩子哦。” “那不说就不是乖孩子了吗?” “那阿因想不想当个乖孩子?”他反问道。 “哥哥,对不起。” “嗯,没关系的,只要是阿因就没有关系。” “哥,对不起。”随因抽噎着说道。 “真乖。”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在随因的瞪大的眼睛前扭头亲吻着她的脚指头,然而随因这下子也不敢再乱动,强忍着那一股痒意,任由随嘉聿胡来。他从最左边到最右边,一点也不嫌脏似的细细舔过十指,比起舔手还要再认真许多,他也没有放过脚背和脚底,就像在描绘一幅画一样,在他眼里妹妹所有东西都是美好的,他或许早就想这么干了。 他在她的大腿上抽插着,随因也下意识夹紧了些,随嘉聿脸上逐渐浮现出了笑意,他忍俊不禁,随即将精液射在了她的腹部上。他将她再次抱在了怀里,从旁抽出几张纸巾,替她擦拭着那被自己射脏的腹部。他亲了亲她的眼角,似是奖励似是赞许。随因闭着眼享受着那肉体相贴的温存,但对于刚刚的事情她还是有些不满:“哥,下次不要再干这种事情了。” “我知道,下次不会了。”即便随嘉聿这么应,随因也知道只是搪塞话,随嘉聿这边亦然是这么想的,可还有一件事情,他依旧挂心,这会儿心也离心也更近了两分,也算是个好时机,他问:“阿因,你的脚怎么那么多茧子,还有手。” 单走路的茧子怎么可能会那么厚重,包括手,如果只是用来读书写字的手,怎么可能会那么粗糙不堪。 “你不知道吗?”这下换随因开始疑惑,她大声质问随嘉聿:“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随嘉聿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真相隐约间都串联起来了,为什么随因会不想回去,为什么她那么不信任自己,为什么……总之太多为什么了,这一刻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贯通的解释。 “你这五年来从来不跟我通话,你只跟妈妈说话,你应当什么都知道的才对。”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又问:“哥……你知道我们有个弟弟吗?” 弟弟? 随嘉聿看着她逐渐愣神,似乎还没反应过来随因在说什么。 ——— 修车修得想死…… 下章开始就是妹主场了,没有车了终于没有车了,感觉故事要接近尾声了 24 随因知道随嘉聿要出门打工的时候她百般不舍,可心里也知道,他已经长大了,母亲又嫁了人,家里没有余力去供养一个已经长大了的他,成年的孩子总归有一日是要飞走的,在随嘉聿走的那天晚上,她趁着夜色暗沉,轻手轻脚摸进了他的被窝里,也不管他是否睡着,靠在他的肩头,小声说道:“哥,我也想快点长大。” 随嘉聿将她搂紧怀里,五指张成梳子,嵌入她的发间,轻轻顺着她放下来的长发,温柔道:“怎么会有人喜欢长大呢?” “因为长大了就可以跟你在一起了。” 随嘉聿当她是临别感伤,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有随因自己知道她有多认真:“长大了就不用一直被大人庇护了。”她叹了口气,结果被随嘉聿捂住了嘴,随嘉聿说,“可不能叹气,叹气会把自己的福气叹跑了的。” “那我不叹气了。”她连忙道,“可我说的话是真的。” “因为你还小,所以你才会这么觉得,等我们阿因再长大些,就会想永远做一个小孩子了。” 这话在随因听来却是会让人心情郁闷,想要和他发脾气,可转念一想,这或许是他们未来一年内仅有的一次如此亲密的说话,于是她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那我也只想做你心里那个小孩子。” 起码要在其他人看来,她已经是一个大人了,可以有独立自主能力的大人。 随嘉聿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有些百感交集,他道:“真有点不想走了。” “还能不走吗?” “那不行。” “出尔反尔。”随因翻过身去,不再理会这个恶劣的玩笑,给了一丁点的希望,结果心更是如同坠入到河里一样冰冷,结果还不都是一样,但没过多久,她又转回头继续和随嘉聿说着话,想要一次性把一年的量全部说完,当眼皮逐渐变得沉重,她也不知道自己唠唠叨叨地说到哪儿去了,只记得忽暗忽明的眼前,有一阵寒意闯入被子里,有人在她的额头留下了温热的一吻,她下意识抓紧那个人的衣袖,可是那冰凉的触感让自己放开,下意识去寻较为温暖的地方去。她醒来才发现,那不是梦,是随嘉聿悄悄地走了,大抵是怕她难过,因此把昨晚两人的对谈当成别离的最后一面,可这下子她反而更难过了。她合拢了被子,将自己埋入被子,眼泪打湿了被套,她咬着唇没有发出声响,很想哥哥,在他走的这天,她就开始想她了。 不久后的开春,早晨终于没有那般寒冷,随因依稀记得那日阳光暖让人犯困,那会儿距离随嘉聿已经离开叁个月,不知道他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因为通讯不便,他们的联系的日子总是那么遥不可及,随因盼不到,也强忍让自己不要去多想,那天正午继父一脸笑意,搀扶着母亲从后门走进来,他笑着对随因说道:“随因,你要当姐姐了。” 母亲怀孕了,随因本以为只是玩笑,可随着时间的前进,母亲那微挺的腹部却又让她不得不信,母亲真的怀孕了。 之后母亲也像变了一个人,对她没再以前那么关心,说话都是冷冰冰的,不管她做了什么都毫不在意。可唯独只要自己在母亲面前晃荡甚至是问起哥哥的消息,母亲就像变成了第叁个人,开始会斥责她,甚至是孕晚期时开始想要抄起衣架打她,都是继父在一旁安抚,劝她好好养胎,这些场闹剧方才有画上句号的机会。 随因开始在这个家没有了归属感,她蜷缩在哥哥曾经睡过的床上,似乎从上面的气息得到了一些安慰,心底那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焦躁也归于平静,她很想他,他现在过得如何,生活还顺利吗,工作还顺利吗,总归都要比自己现在好,她能不能提前长大呢,哥哥能不能回来带她走呢,她将想要说的话都写在信上,然而一封都没有办法寄出,因为她不知道他的地址,更是连他在哪座城市她都无从得知。这些信日积月累,都被她藏在了被子底下,被她压着睡觉。 弟弟出生的那个秋日,他们把原先哥哥住的那间东西清空了,床也不见了,她的信也不见了,母亲和继父说要把那间房间留给他住,他们口中的“他”不再指的是随嘉聿,而是继父怀里那个连眼睛都没有张开,名字都没有的丑东西。她对他的敌意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因为他的存在等同于母亲在告诉她,以后这个家里不会再有随嘉聿的一席之地。母亲也似乎也从她毫不掩饰的表情看出来了,她告诉她,随嘉聿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随因好像真的和随嘉聿彻底失去了联系,他走后的第一个春节来了,又是一个冬天,她没再见到过随嘉聿。母亲让她重新回去上学,她知道学费昂贵,只当是之前父亲留下来的钱,用给弟弟之后有了剩余,这才让她重新回学校。 她开始早上早早起床,有时候天都没亮,她需要先把猪圈里养得鸡鸭喂了,偶尔还要给菜地里的菜施肥,弄得浑身臭兮兮,但洗澡的热水需要烧,动静太大吵到他们也会挨骂,然而沾上这样的味道去到学校也是惹人嫌,晚上回去,随因还得去清洗弟弟的小衣服,上面吐奶的腥味让她几近想吐,可没有干完这些活,她就会被骂,就不会被留饭,几次下来她也全然没了脾气。 隔壁的小孩不过大她几岁,便会在天不亮时背着竹筐,里头填满了家里种的菜,徒步去镇上进行售卖,其他该干的事情一件也没落下,甚至上学的时间都被剥夺了,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随因知道,自己逃不了的。 随嘉聿现如今过得如何了,怕是要忘记她了吧,一晃两年,她只知道罕见一两次来电也只是让母亲去接,他从未说过想和自己说说话,对他来说自己算什么呢,而对她来说,他们的距离就像那电话租借费贵如天价,远到看不见尽头,随嘉聿大概从未挂念过她。她收了心,努力想要过好当下的生活,弟弟也逐渐在长大,她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蹒跚地走向她对着她喊姐姐时,她的心里居然也会涌现出替他辩解的想法,毕竟人的出生不可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都是大人的问题,她怎么能去怪他和怨他,毕竟从现在开始,她只有这么一个可以对她好的人了。 —— 今天算两更吧orz,再努把力看看月底能不能完结 25 五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比起用五年时间来思念一个无法回来的人来说实数浪费,随因更多的是用它来适应和遗忘,但看起来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往往没那么简单,她只能控制在想随嘉聿时不会显得那么哀伤,看到季嶙在笑时,她也会不由自主想起以前,随嘉聿当年看着那么小的她,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她将这些心思藏匿在深处,偶尔摘出来查看片刻。 生活已经没有他的存在,却仿佛处处都存在他一般。 她本以为自己的生活会一直如此下去,忙着家务照顾着弟弟还有利用空闲的时间去学习,随嘉聿在的时候一直强调她要好好学习,努力上个好的大学,可她知道,继父和母亲并没有这个打算,撇开高昂的学费不说,弟弟再过两年也要上学。 比起随嘉聿不同的是,她没有办法在成年后离开这里,她还有未完成的任务,隔壁那个孩子已经早早的嫁人了,随因还去参加了她的婚礼,她看起来很开心,或许她也觉得自己已经脱离了那个水深火热的家庭。而邻里乡亲经常会那边谈论这件事情,因为那孩子的彩礼听说不菲,改善了那家人的生活,谈论的声音尖锐刺耳,随因想不听到都难。这里到处都在吃人,女人吃自己的孩子,男人吃自己的孩子和妻子,一代传一代,永无止尽地循环着。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你不要再偷看我……”随因强忍怒气,压低了声音,生怕在里头的母亲和弟弟听到,她的手拿着砖块,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害怕,身体在发颤。 这个畏畏缩缩的男人连忙赔笑,他似乎真的怕随因抄着砖头朝他砸来:“对不起,阿因,爸爸下次不会了。” 这令人作呕的语气,随因胃里直在翻涌。随因知道,他是在激她,当她变成了疯子,那她说的话便不会再有人相信,怎么可能会有人去理会一个“疯子”,因此他每次都是这么说,可每次又都是这么做,笃定了她不会有任何退路,行为也越发放肆,随因恶狠狠道:“我爹早死了,你也早点去死吧。” 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已经有一年了,事实上是从她发现到现在才过了一年,在她没发现的时候过了不知道有多久。 说着她把衣服从浴房里拿出,在擦肩而过时故意用肩膀用他撞了出去,他就那样滑倒进了水沟,随因看了他一样,脸上尽是厌恶,不慌不忙走了进去,对着在看弟弟乱涂乱画的母亲说:“我刚看到他掉进后门的臭水沟里了。” 母亲愣了两秒,连忙跑了出去,留下随因和季嶙一起在屋里,她坐了下来,低头去看他的画。弯弯绕绕的线条看不出一点美感,她的心思也全然不在这,屋外传来细细碎碎地对话声,母亲在说教,他依旧在赔笑,他一贯会装得让母亲心疼于他,实际那是一条蛇,出其不意便会咬人一口的狡猾的蛇。 “姐姐,我画得怎么样?” “嗯,还不错。”她笑着拿到眼前展开端详,随后煞有介事地说,也不管季嶙听没听懂:“你以后可以别像你爸那样。”他睁着两颗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不知道她的意思。随因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没事,你继续画吧。” 而让随因真正想要逃出去,是那个日午后,她帮母亲收拾房间,看到了不久前随嘉聿寄回来的信。 信上问了他们的状况,并且把自己所在的地方提了一遍;他说那边的人还是那么友好,他逐渐也习惯了那边的生活,他用这几年的时间还升了职,涨了工资,过得很不错,希望他们两个人都一切都好,只是在结尾部分也提了一句她:“阿因现在应该是个大姑娘了吧,麻烦帮我转达一声,我很想她。” 她把信胡乱折迭,匆匆塞进信封,这才发现信封背面也写着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地址,寄件人还写着“随嘉聿”,这是以防信件被退回而退不到地方特地写上的。 随嘉聿是大骗子,明明一点也不想她,又在给母亲的信里说想她。 她的眼泪已经掉在了那个地址上,在上面迅速化开,字迹逐渐变得模糊,她连忙抬手去擦脸泪,攥紧信跑了出去,她找了一根笔把地址重新抄到另一张纸上,她把那张写有他地址的纸条小心翼翼折好,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又有点不安地将它又掏了出来,放在了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 随嘉聿现在过得有多好?她不禁想到,是吃着好吃的穿着好穿的还是像书里说的那样谈起恋爱来了,过得这么好他为什么不能带着她一起走,她是累赘吗,为什么她一个人要在这种地方活着,凭什么他就可以逍遥自在,她不想就这样活下去。 她计划着之后出走的一切,可钱是一个大问题,她没有工作也赚不到钱。她想到了借,可她没处借,所以想法也被她打消,于是她想到了偷,她知道继父喜欢把钱藏在衣柜里和那些杂乱的衣服放在一起,但她一旦这么做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但她无论如何都想要找到那个让自己心里舒服的答案…… 临走的当晚,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开始担心,如果随嘉聿赶她走怎么办,又或者是那个地址其实是假的,她没找到随嘉聿怎么办…… 随因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可当熬过那漫长的路途,终于见到随嘉聿时,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否还有恨,但想要靠近他更多一点的念头更甚。 她记不清五年前随嘉聿走的时候是什么样了,好像没有现在这么瘦,那个模糊到只剩下影子的面孔终于又浮现出了五官。 那四面潮湿且发霉的宿舍楼,映射出来的状况好像也没有他说得那么好,人际关系倒是还不错,可那拮据到连个发霉的脸盆和四处凹陷的饭盒都不舍得换的随嘉聿,他真的过得很好吗?她不由得发出这样的疑问。 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去一千八百八十八天,随嘉聿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要送她回去,她很生气,更多的是伤心,她知道随嘉聿的出发点为她好,但随嘉聿真的知道他想要什么吗?随因无数次想要读懂他心里藏着的事情,可随嘉聿仍旧将她当孩子看待。 她明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 一更 26 随因堪堪说了一些较为重要的回忆,隐藏了继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母亲对于自己的态度,保留了一丝体面。也或许是刚经历了远比这些还要更加恐怖的事情,所以在向随嘉聿袒露时她竟觉得有些许松了口气,情绪起伏也没有那么大,但在随嘉聿看来,这样又是另一回事。 随嘉聿说不出来话。 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就此产生了偏差,又为什么会到如今这个地步,如果回到他下决定的那天还有更好的选择吗?不,不管怎么再回到那天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因为他始终都需要按照当下这条轨道去行驶下去。 母亲决定再嫁时,随嘉聿并不是很意外,以前他便见过很多这样的,头婚过得不好离婚再嫁的,死了丈夫而后再嫁的,可带着两个孩子再嫁少之又少,总归是困难了些,人家就瞧不上他们这两个拖油瓶。 他依稀记得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和随因就有些局促,生怕对方因为这件事情而厌弃他们的母亲,可事实恰恰与之相反,那个男人看起来人不错。随因靠在他耳边,小声说:“哥哥,他对妈妈真好。” 随因的话不管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那都不会是假的。那人忙前忙后给母亲烫碗筷,还给母亲夹菜,母亲指着板写菜单上的东西,不管点了什么,他都扭头问他们两个要不要也一起来一份,为了不让他们觉得被冷落,于是一直在找一些话题跟他们说话,不仅是对母亲好,对他们两看起来也并不嫌恶。随嘉聿捏了捏她的手,然后往她碗里添了一撮面:“吃慢点,别吃得满嘴都是。” 随因咧嘴笑着,看样子母亲的好心情也传达给了她:“我知道了,哥哥。” 其实他们这几年过得也不算太差,脱离了以前的生活,母亲找了一家小厂子里当着会计,包他们一家子人的吃住,收入算不上很多,他们叁人吃着厂里食堂不算太好的饭,偶尔一个月还能炖个汤给妹妹补补身子,也能交得起她的学费,除了每个月剩不了多少钱之外,烦心的事情也一并没了许多。 他早早就停了学,接送妹妹以及家里的家务事都由他来干,母亲每天早出晚归,一到算资日,她便忙到整个人都要睡在厂里头,厂老板是个小气人,不舍得多负担一人的薪资,就让母亲一人忙着,随嘉聿有时候只能留下妹妹一个人在家,偷偷去帮母亲算账,有舍有得,看在包吃住的份上,这才忍了下去。 那个男人的出现就像是给母亲空缺的心脏填充了她所缺失的某种物质,那个男人说他攒了很多的钱,就是为了这天做准备,让母亲可以安心在家相夫教子,那假大空的话让母亲满怀欢喜,随嘉聿不大相信,可又劝不动母亲,只能和随因一起搬到他在乡下的家里,远离了城镇,原本生活已经稳定在走上坡路,可这刻好像又跌至了更深的谷底。 那场婚礼办得简单可又不将就,那个男人家里没有血亲,请了些邻里乡亲来吃酒,这会儿门庭若市,一间小小的屋子被前来讨要喜糖的孩子和带着孩子来的大人们站满。 他们出门前也不忘回看那被人群包围的两位新人,那是他和随因继那些事情之后,看到母亲脸上展露的屈指可数的笑脸之一,他们非常识相的退避左右,即便在今天之后这家男主人会多出两个继子的事情会不胫而走,可唯独这天,他和随因都不想母亲重新获得的幸福被流言蜚语占满。 他们跑到不远处的泥土坡上,看着底下的房子逐渐变成一个小点抵在他们的双指之间,随嘉聿将两指挪到了随因的眼前,她眯起一只眼睛看了看:“哥哥,你觉得我们的新爸爸会对我们好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些犹豫和质疑,她并非没有眼力见,态度只是表面,总归不是亲生的,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她就想过这个问题,思考无果,便被她尘封在心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又想要和哥哥说这句话,当是人家的热闹他们融入不进去,像个外人一样,下意识便去介意了起来,继而又想起了这份在意。 随嘉聿摇了摇头,他反问道:“阿因不是觉得他对我们很好吗?” “只是对妈妈好而已,我感觉妈妈被抢走了一样。”她嘟囔道,伸手去把随嘉聿的手抓得紧紧地,她认真地问:“你以后也会别人抢走吗?” 随嘉聿蹲下来看着她,举起两人牵着的手,抬到面前来:“不会,别人都抢不走我。” 母亲在婚礼前几日曾问起他以后打算,他也只是说,走一步再一看一步,只要还没正式变成大人的妹妹能再享受一些美好的日子,他都是欢喜的。母亲已经辞职,家里不可能就这样等着那个男人来说些不切实际的话,他想找个离家近一些的工作,就算是山上给人看场子的也好,下地去干活也罢,只要有点收入来源他便安心。 然而只是过了一年,那天他正陪着随因在那边写作业,母亲上来拉着他到后院,他看着她凝重的表情眼皮不禁一跳,便听到她说:“阿聿……你妹妹的学费我们已经交不起了,你看……”她的话没有说完,随嘉聿也知道她后面会说些什么,他叹了口气,将敞开的门关上,他强压着自己的声音,生怕随因会忽然出来寻他然后无意中听到这些话:“妈妈,阿因现在学费一个月才四百多一点,我们存的钱呢,还有他的钱呢,我现在每个月也有叁百多的工资,足够的。”随嘉聿一笔一笔算给她听。 “这不是要升学了吗,你爸爸问了,好一点的学校一个月学费得这个数。”她食指伸出来在他面前点了一下后又比了个叁,“在城里,住校也得住校费,学杂费生活费,这些都是一笔大窟窿。阿聿,你以前读这种学校的你也知道,虽然咱们家现在读不起那种学校了,但再低档次的好学校开支也摆在这,多大的一笔钱啊。 阿因不是他亲生的,怎么能理所应当让他去掏这个钱。阿聿,你说对不对,女孩子家家的不读点好书还能干嘛去?” 她见随嘉聿没有说话,又继续道:“你爸爸给你在外头找了个厂,进大城市呢,月工资高有七八百,做得好还能升,做满一年车费都给你报销。这推荐人去肯定是有推荐费,到时候也能赚一笔。” 她当会计的算钱极快,只是用在这种地方让随嘉聿不由得眉头一皱。 “妈妈,你们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随嘉聿道,“是谁信誓旦旦当初说,你只要在家相夫教子,就吃穿不愁吗?” 他并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只是目前的状况让他有些火上心头:“妈妈,你觉得值当吗?” 她被随嘉聿的话噎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两人面对面僵持了一会儿,随嘉聿开口道:“我会去的,只要阿因能过得好,我这个当哥哥的理应去帮她拥有一个好的环境。” 他推门想要朝里走,只是手悬浮在半空,又回过头来对她道:“妈妈,希望你这次找的是个好人,我和阿因都希望你能幸福。”他丢下这句话,转身朝里走去,也不再去看她一眼。 来到这里他才发现,那工资折合下来不过七百上下,幸好是住厂里的,包吃包住,省了额外的花销,人情这方面的东西他也是能推便推,所有人都知道他家里有个妹妹还得上学,都表示同情和理解,也不老喊他出去吃饭。 随嘉聿一个月自己留着两百作为急用,剩下的在收到之后全部汇回家里,而就算是留了两百下来,他也是能省就省,攒到年末又汇入一笔除了工资额外的钱,结果到后面发现,连想要回去的车票都舍不得买一张回来。 “哎!小随,今年咋又不回家过年啊。” “叔,你们路上小心,今年车票还是一样贵,这不没钱嘛,就回不去。” “卧铺长途你看看,那个便宜,别每年都不回去,一个人过年得过傻了。” “卧铺车虽然便宜,但时间长,再几天就开工了,上工晚了又得被扣钱。”随嘉聿裹着棉衣,被冻得发抖,两只手对着摩擦,他轻轻地朝里哈了一口暖气,借此来得到一些暖意。 “都不想你妹妹啊。” “想啊,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我妈前段时间还来信,说她爱学习,在学校表现特别好。”随嘉聿边说边笑着,还不忘伸手替他们提点行李,“我送你们出去吧。” “没事,我跟你婶子还硬朗,不用你帮忙。”他也笑着道,“那你的付出也算有回报了不是,那小囡努力就好啊,努力就好。” 随嘉聿加快脚步给他抬上叁轮车后座上去,然后才道:“要什么回报啊,我是她哥哥,我做这些难道不是应该的。” “是个好哥哥。”他伸了个腰,朝随嘉聿摆了摆手,“你快去吧,晚上除夕自己吃好点,别饿着。” “谢谢叔,新年快乐。” “你也是,新年快乐。” 等到叁轮车驮着人消失在自己眼前,随嘉聿久久也没有离去,他扭头朝反方向跑去,找到自己平常借用电话的店,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播了过去,电话那头嘟了几声,接通后随嘉聿立刻道:“你好……我想找……对……对……没有问题的,你跟她说,我想和随因通电话……对,她是我妹妹……加钱也可以,谢谢。” 他挂掉电话,但以防电话再一次进来漏接,他进去买了一包最便宜的烟,坐在门口的石坎上,瞧着来来往往的人,点了支烟吸着,烟雾缭绕。 除夕出门采买的人多,街上来来往往的,这条小路就差些要被围得水泄不通。过了不知道多久,随嘉聿感觉自己的脸都要冻得僵硬,以及揣进口袋里的手也被冻得几近通红时,电话终于响了起来,他连忙去接,差点拿不稳话筒,于是两只手一起握着。 “阿聿,怎么除夕来电话了,你那边还好吗?” “妈,我想跟阿因说说话,她来了吗。” 对面沉默了两秒,道:“阿因这两天着凉了,不能受寒,出不来,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就行了。” 那一刹那,随嘉聿心跌落到了谷底,眼眶微微发烫,他迅速抹开那还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那打好满腹的草稿基本全部无用,只留下了那四个字可以说出来:“没事……妈,帮我和阿因说一声,新年快乐。” “你也是,照顾好自己。新年快乐。” 随后电话应声挂断,通话时长连一分钟都不到,当那人来要费用的时候随嘉聿这才后知后觉将话筒放了下来,把准备好的零钱掏出来放在了他手上。此时天已经暗沉了下来,但不远处的天边隐隐泛着白光,耳旁还有数不清的鞭炮声,各家各户灯火通明。 然而这一切都和他无关,厂里春节放假没开放食堂,他准备去找家馄饨铺,吃碗小份的馄饨度过除夕。 ——— 27 小修 这个晚上,他们是相拥而眠的。 最开始的随因躺在随嘉聿的臂弯里,絮絮叨叨说着以前他们两个共同留存的回忆,说到小时候两人的过家家,说到春游远行差点走散的时候,互相回想两人这几年没在一起的除夕都是怎么过的,即便到了后面,她越发觉得眼皮有千斤重,有好几次都快闭上,结果还是硬撑着让自己睁开。 “阿因,先睡吧。”他察觉到随因的疲惫,轻声道。 “嗯……没事,哥。”她把整个脸都埋进随嘉聿的颈窝,又嫌不够近似的往里挪,试图将他们的距离变为负数,又汲取着他身上那格外让人安心的味道,不管怎么都不够。她困到说话都已经不利索了,可还是强撑着,“我还想和你多说说话。” 她就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兽,随嘉聿看得心口发疼,收紧力道将她搂紧了怀中:“哥哥在这里,哥哥不会丢下你的。” 随因呼吸逐渐变得平稳,随嘉聿却仍旧心乱如麻,他吻了吻随因的额头,小声道了句晚安。 随因还是没变,只是像小时候那般得到承诺,她便心满意足,如果他再一次骗了她呢?她并没有考虑这样的事情。比起时隔多年后第一次的相见,他能感觉到这会儿的随因才是真的卸下了对他的防备。 仔细算下来,随因今年的新历生日是在四月末,他们一般不按新历过生日,因此逐渐便淡忘了这个日期,但今年这个新历生日尤为重要,因为只有这天,她将会是法律真正承认的大人,不再受到任何人的管束,即便是想要脱离那个家,手续的简易程度和往日都无法一概而论。 很早之前他就开始想,自己离开之后还能有时间和随因更多地待在一起吗,如果她以后有了自己爱的人,还有一个小家庭,那他该何去何从呢,那时他才发现自己对于未来的计划几乎和她相关。他想努力赚更多一点的钱,在随因常住的城市陪伴在她的左右,在那边工作,照顾她,甚至是照顾她的孩子。 只是当夜里梦醒发现屋外漆黑一片时,他才发现那不过是梦,他们相见的日子根本遥遥无期,想要待在一起的念想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实现,日子一天天过去,沉疴不断扩大。 但这刻,他看着妹妹熟睡的侧脸,比起她说过想要同他更进一步的关系,反而其实是自己更想要这种关系来巩固两人的距离,只是他没意识到,自己对随因留存这样的感情…… 既然母亲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孩子,那交涉起来是不是也不会那么难,他想,毕竟她再婚那天起,他们就已经同外人无异。 随因连什么时候进入深度睡眠都丝毫没有发觉,再醒来时已经是早上,身边早已没有了随嘉聿的影子。随因坐在床上发了会儿愣,她起身拉开窗帘,打开窗,外头人声嚷嚷,不知道什么东西惹得人如此激动,早晨温度微凉,她随手披了一件哥哥的大衣走了出去。随嘉聿的衣服很大,可能是她太矮了,她看着随嘉聿穿的时候正正好遮盖了屁股,自己穿的时候却长得像条裙子。她来到这边之后好像从来没有这般早起,她探出走廊的石栏,下面是小商贩拉着一个木质板车,将新鲜蔬菜鱼肉都放在上面任人挑拣。 随嘉聿正在那底下。他察觉到了某处的视线,下意识的抬头朝上看来,正好和随因对个正着。 “哥!”随因朝楼下大喊,她原来以为随嘉聿已经去上班了,没想到就在楼下,不知道他买了些什么。她连忙给衣服拉上拉链,转过身,飞快地朝他所在的位置跑去。 “阿因,你慢点下楼,不要跑太快了。”随因听到随嘉聿这么说,但她不打算这么做,当一天的清晨为最开始的时候,她无论如何都想离随嘉聿更近一点。 旁边不明就里的人自是看到了这一幕,有些惊讶:“小随,这是亲妹妹还是情妹妹啊?” “什么情妹妹,那可是亲生的小妹,你还不知道吧,前几天小随妹妹刚来。” 随嘉聿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什么呀,吓我一跳,那正好不是,我一个侄女这两天也在这儿找工作,我给你俩点个鸳鸯谱,你让你小妹也看看这未来嫂子长啥模样,帮着你参谋参谋。” “没事,婶,我现在一穷二白的,没那个打算,你也费那个心思给我介绍了。” “你能干,好姑娘就那么来了,人家都说看人得看潜力,更是一穷二白的男人才越要有” 随嘉聿刚来的时候还没现在那么黑,看着就不像能在这地儿久待着的人,可没想到人机灵的学东西也快,没像表面上看得感觉那么浮躁,一待也就没停过,要不说还是年轻时候,加班都比人干得利索,但就是话不多。 渐渐的周围的人也不在意这些东西,因为有什么事情喊他帮忙他准来,楼下的大婶对他也改观了不少,话少也不是什么坏事,好相处的人不管在哪里都是抢手。 随嘉聿住的那间宿舍设施不完善,没法做饭,看周围这些顾家的大婶老隔一段时间便让随嘉聿来他们家吃点好的,随嘉聿起先想要推脱,倒不是钱的问题,有时候人情比钱更难还,可还是架不住好意,这一来二去便熟悉。 今天是厂里公休,他一早便起来打算买点鸭或者鲫鱼,借用楼下谁家的小厨房给随因炖汤喝,他也没想到随因会起的这般早。 “你怎么不多睡会儿?”随因穿的是他的睡裤,因为裤腿过长被她挽了几圈上去,正好露出个脚脖子,外套在她身上虽显臃肿,却可爱极了,他伸手将外套的袖口往上挽了几圈,贴在她耳边道:“裤腿再往下放点” “没关系。”随因拽着他的衣袖,头往推车上里探去:“你要买点什么?” 随嘉聿还没说话,一旁的人问道:“小随,你妹妹叫什么啊,长得这么靓。” “你好,我叫随因。”没等随嘉聿开口,她立马道。 “哎哟,这么好听的名字。” 另一个人指了指旁边杀好的鸭,“今天来我们家吃,你哥哥昨晚就托我跟这位卖菜的老板说要给你买只鸭炖汤压压惊,中午来我们家吃饭吧。“ 她看向随嘉聿,眼里在询问这件事情的真实性,随嘉聿看着她点了点头,她开心地笑了,转而回头去应话:“我好久没吃我哥做的饭了。” “怎么?你哥还会做吗?”她们都有些惊讶,你看我,我看你,“我还以为是叫我帮他来,没想到要自己下厨。” “对,我哥可会做饭了。” 清晨结束在一阵热闹的中,没过多久太阳便变得灼热,随因没带什么衣服,穿得那是那天刚来时穿得发旧的T恤,随嘉聿帮她上了药,然后帮她穿上了内衣,扣好了后面的扣子:“这样会很紧吗?” 随因摇了摇头:“不会。”她扭头过去索吻,为了体现她的迫切,还微微抬高了下巴,随嘉聿配合地掌住她的侧脸,将吻印了上去。这个吻蜜意情浓,缓慢中尽显珍贵,像是暴风雨后的在海上历经风暴后的平静,谁都想要这短暂的宁静能更长久一些。 一吻结束,随因胸口起伏不断,脑内中出现的片刻空白也缓了一会儿这才恢复。随嘉聿帮她套上了衣服,一边说:“去洗漱一下,等下下楼吃饭。” “好。”随因应道,但她眼尖看到随嘉聿双腿间有些隆起的迹象,她想到那天的事情,有些无措地移开了眼睛,等衣服穿好后,随嘉聿正要离开床塌,随因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角:“哥,我帮你吧……” —— 嗯……flag全倒,又要开车又还有很大一段才能结局了,TT先让我写点温情part吧……急不来急不来 28(微h) 自慰含 // 和第一次有些不的是,她这次是真的在询问他,与其说她在主动,不如说她在试探他的把持度,只要他转身回来,在脑子里预想的画面也会变成现实存在。随嘉聿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如此没有办法忍住,只是一个贴身,一个吻,便彻底让他乱了分寸。 他内心还在挣扎,但随因却是打定主意想要帮他弄出来,经由上次的经验,她这次反而更加熟练,在随嘉聿扭捏之际已经伸手摸上了拉链,再解开纽扣,往下拉了拉那深色的内裤,诱导着哥哥的性器从她打开的通道出来。 他咬着下唇,自行将闷哼声吞入腹中。 随因指腹在那小口吐着粘液的小孔上打转,左右两根手指两侧抵在性器的两旁,他感到一阵酥麻,那种感觉比上次来得还要再猛烈些,或许是因为时间,夜晚总归是适合干那些事情的,而白日里的冲击性会更强一点。他居高临下,几乎能把随因的微表情都纳入眼底,柱体覆盖的每一根神经似乎都感受到了他的兴奋,在她面前胀了一圈,样貌狰狞。随嘉聿抓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的行为,他本想说自己去解决就可以了,可看向她的那瞬间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又讪讪收回手去…… 他坐下去将随因抱到大腿上,在她替自己自慰的同时也吻住了她的嘴唇,延续着刚刚那完成一半的温存。 房间里只剩两人的气喘声,随嘉聿能感觉到,这次随因的动作比上一次的熟练了许多,她两只手都覆盖在上,分别弄着那两处敏感点,可越到后面她的力道已经不足以支持他的释放,他叹了口气,贴紧她的耳朵,道:“阿因,可以再重一点,像这样……” 他把住了她的手,用她的手调试最适合他目前的力道。他将额头抵在妹妹的颈肩,随因能感觉到自己逐渐发烫的脸和脖颈,哥哥的喘息声在加重,一个略带羞耻的念头在她的心里升起,她弯下腰去,直至上唇贴在了顶端,还没等她伸出舌头来,哥哥已经如梦初醒,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远离了那处。马眼在她远离的同时,断断续续喷出了些乳白色的精液,顺着柱体流下去,在喷溅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还沾了一点在她的下巴,和他自己的手上。 “哥……” 随嘉聿连忙用手给她抹掉了,他扣着她的后脑勺,俯身吻住那个位置,伸出舌尖试图用津液去覆盖精液的脏污,湿润的范围逐渐扩大到了唇角,随因被舔得发痒,他在发抖吗?属于随嘉聿的触感时有时无,她微微侧过头去,想要一探究竟,却只看到随嘉聿在接触到她目光时连忙伸手捂住了脸,转到和她相反的位置。 楼下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传上来:“小随啊,你弄好了吗?” 这时的气氛随因也不知道去形容,她在心里想,是不是自己惹到他什么不愉快了。直到随嘉聿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她都未曾移开视线:“阿因,以后不要做这种事情,你能帮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怎么这一切跟梦一样……太不真实了。” 他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这句话本该重逢时就应该说的,拖到现在倒也不算太晚,这可不就是像一场梦一样吗? 随因隐约听出了些哭腔,她弯下腰从上往下看,试图从缝隙去探寻到随嘉聿此刻的表情。未果,她往他身边挪了两步,直起身捧着他的脸,他的眼角发红,眼珠子表层都覆盖了一层水汽,随因也有些愣住,她从来没见过随嘉聿这副模样,可她没忘记自己要说些什么:“如果是梦的话,也是一场好梦。那我能一直待在你梦里吗?” 随嘉聿再一次撇开头,用衣服擦了擦快要掉下的眼泪,两人拥吻,闭眼时还是有余泪滴落旋涡之中,将这场吻搅出不一样的味道。过了不知道多久,这才依依不舍放开彼此。 “我们不会分开了。”随嘉聿伸手抚摸着她的眼睫,这次是光明正大,不用再偷偷摸摸。随因笑了起来,随嘉聿的指尖触碰到她的眼皮和眼睑,刺得她有些痒,她闭上了其中一只眼睛,另一只眼还在盯着他看:“干嘛呀。” 虽然不解,但还是由着他来。 “没干嘛。”随嘉聿也笑道,他不准备告诉妹妹其中的含义,他转过身去,站起来将裤子穿好,又背朝她坐在床沿。随因则是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伸手勾住他的脖颈,随嘉聿双手扣住她的腿弯,把她背了起来,“洗个手,和我一起下去。” “你不洗个澡吗?”随因趴在随嘉聿的耳边问,脚上的动作也不老实,前后晃着,但随嘉聿也不在意,放任她那么闹着,“现在去清理你等下吃什么?” “这么说,我刚刚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喊你。” “我也听到了,所以我们动作得加快了。” 随嘉聿弯下腰,让随因能够得到那洗手的脸盆,然后又直起腰,让随因去够那架子上挂着的毛巾,用它来擦手,最后又把她送回到床上。随因看着他端着水出门去倒,还不忘朝楼下喊道:“婶,我马上就下去。” “好!”楼下的声音也不含糊。 而后他端着满满一盆水回到了房间里,给自己洗了手了脸,随因坐在床边已经穿好了鞋,她朝已经洗好的随嘉聿张开了手,随嘉聿上去将她背起,两人就这么慢慢下了楼:“哥,你等下想炒什么菜啊?” “你想吃的都有。” 随因贴着他的脸问道:“怎么,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吗?” “忘记了。”随嘉聿心情大好,和她开了个小玩笑。实际上他都记得,不止喜欢吃的种类,就脸咸淡口味他也一清二楚,“我也知道你不喜欢喝汤,这次不能不喝,多吃点肉补补,那是人家放养在山上的,没有吃什么激素饲料,健康纯天然。” 这时候年龄的差距就体现的淋漓尽致,随因叹了口气:“不吃不行吗?” “不行。”随嘉聿态度坚决,“你要多长两斤肉,我就不会逼你吃了。” 讨价还价间已经到了人家家门口,随因连忙从他身上下来,心里有鬼的时候看什么都带有色眼镜,随嘉聿敲了敲门,“婶,是我。”里头开门时涌出一股白烟,里面还夹带着一股料酒的香味,甜丝丝地让人有些沉醉。 —— 又忘记之前写了哪些了……返回去重新看花了好长时间 温情篇倒计时m(_ _)m 29 “婶,不好意思,家里水盆不小心打翻了,刚刚在收拾,就没听到声音。”随因看着他睁眼说瞎话,脸上不带任何突兀的表情。 “这有什么,你们快进来吧。” “谢谢。” 她伸手从鞋架上拿了两双拖鞋,还没等她放下,随因便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去接,随嘉聿走在最后还不忘把门关上,进屋后换上了随因递来的鞋子。 随因这是第一次到别人家里做客,这间屋子小而精致,门框上的一卷吊挂珠帘将空间一分为二,角落堆放着满满的东西,可是一点都不显杂乱,此刻满屋子都是香味,随因跟在王婶后面进了厨房,探头去瞧那锅里头的样子,结果被涌出的雾气迷了眼睛。随嘉聿上前将她拉到了身后,他对王婶道:“麻烦您了。” “等你们下来太阳都要落山了,我肯定得给你们先炖着。”她笑了笑,转身回去切菜,“我自作主张吊了点鸡汤,我女儿长身体的时候我经常那么弄给她喝,等下你们也试试看。” 随因随即看向随嘉聿,只见他摇头,饶是他们两人都没听过这种做法,随因问:“那是什么样的?” “等下掀盖了让你来看看,味道喝起来鲜甜鲜甜的,精华都在哪里头了,大补,那样下来肉也嫩,就是她不爱喝,每次我给她弄都要逼着她才能喝。” 随因心里已然有了底,对于她来说应当也是一种极难下咽的东西,她求助似地看向身旁站着的哥哥,他面带微笑朝她摇头,看样子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小厨房站两人实属逼仄,王婶很快就把他们两个请了出去,这下换随嘉聿有些不好意思,他道:“我也来打下手吧,会更快点。” “没剩多少了,你帮我把这些刚刚沾过生肉的砧板菜刀还有碗筷都洗一下,我还想说你妹妹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该多去陪陪她,这里我来就行了。” 随因正端坐在沙发上,表层的廉价革皮还残留着最后一口气,半掉不掉地挂在那,座位左手堆放了一大迭整齐有序的报纸,她自觉失礼,没经过人家的同意,拿起放置在最上面的最新的那一份翻开阅览。厨房里热油的声音噼里啪啦接连不断传出,她的心也没有很专注于手上的东西,时不时就走神,聚拢回实现时才发现自己正在盯着随嘉聿看。 随嘉聿下意识回头,透过那个置物的拱门看向坐在客厅里的随因,而随因恰好也在盯着他们看,冷不丁就撞了上去,两人心砰地一跳,不约而同地错开了过去。 随因再次将视线放在随嘉聿那,但这下又回归于最开始时,视线所触及之处只有他的肩膀。从她这里看,倒也能看出厨房两人正在交头接耳地说些什么,加上随嘉聿刚刚的动作,她几乎是确定了他们的话头正在自己身上。但她还是坐着,没有想要上前给他们增添麻烦。她在心里暗暗感叹,这里的人看起来对他都很好,不仅好,也热情,生怕随嘉聿一个人孤零零的,这当然也跟人的本性息息相关,她不禁叹了口气——从始至终好像只是她,一直在影响着别人的生活。 随嘉聿很快便从厨房端了菜出来,帘子上悬坠的珠子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地将她从白日梦魇中拉出,她连忙把手上的报纸放在一旁,起身迎了上去:“还需要我帮忙吗?” 随嘉聿把盘子放在了餐桌上,给随因拉开了椅子:“都忙完了,你坐在这等着开饭就行。” 随因坐在那个位置上,手指在桌下被捏得开始泛白,她看着桌上的菜,再看看随嘉聿,她说:“我们可以一直待在这个地方吗。” 随嘉聿的脚步一滞,他转过身蹲下来将她紧张不已的手指分离,然后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用指腹细细摩挲,像手掌在一块丝绸缎面质感上的布料上拂过的丝滑触感,他定了定神,而后抬起眼看向她,郑重道:“你想的话,我们去哪里都可以。” 他何尝不明白随因现在的状态,但因为什么产生因,就会因而生果,他只能用剩下的时间去修补她藏于心底深处的疤痕,行动远远大于表述,后者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快擦擦眼泪,等下王婶看到了,该说我的不对了。” 随因抬手想要去抹眼泪,但碰到眼角时,手上没有那本该有的湿漉触感,她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人的逗弄,她撇开头,可心情却是好了一半:“那可不就是你欺负我?” “对不起,是我的错。” “嗯……就是你的错。” 中午王婶的丈夫没回来,所以那张小饭桌加上随家兄妹,也不会拥挤。汤还在厨房里吊着,在时间到达之前它都会在那边,但现在餐桌上摆放的菜实属丰盛,有鱼有肉,加上那未出炉的鸡汤堪比当地过年才会准备的团圆宴席,随嘉聿道:“王婶,真是麻烦你了。” 他上次帮王婶换煤气罐时,才知道她中午自己在家都只是烫个挂面对付一下,这一桌子菜,耗费了她不少力气。 “说得什么话,老赵去隔壁镇帮忙一去就好久,这不还得多亏你帮我跑上跑下的。” “那也只是顺手的事,下班回来就带上了。” “我今天也只出了力,这些都是可都是你花钱的,呐,那边还有剩下。” 随因缄默不语,她和面前这个人并不是很相熟,也插不上话,只是静静在聆听着两人的对话,从中汲取一点随嘉聿的过去影像。但说到后面,王婶提及了最近发生的那件大事,她的神色略带哀伤,说话也没有了刚刚的力气:“我听说了……你妹妹现在没事了吧。” “我没事……”随因回答道。 她笑了笑:“没事就好……如果当初……”说到这她又停了下来,筷子也被碗里的米饭没过叁分之一,但她又收住了,扒了两口饭进了嘴,“没事,你们快吃吧,都要凉了。” 说完她回了厨房,借口去看鸡汤,留下了然于胸的随嘉聿,和不明就里的随因。 —— 国庆快乐! 30 王婶的鸡汤吊得很鲜,即便上面浮着一层油膘,但也不影响在这之下的味道,随因几乎是一口气喝完的,本来吊的汤分量就不大,分成两人份之后也就更少了些,随嘉聿见她喝完,连忙端起自己面前那碗要给随因递过去,随因在擦嘴的间隙连忙伸手将汤推了回去:“我可不要了。” “真的不再喝一点吗?” 在触及到她坚定的眼神时随嘉聿这才悻悻将汤端了回去。王婶在一旁道:“那一大碗肉呢,不吃可就吃不完了。” 然而那么大一锅,不管怎么吃确实是吃不完的,好在还没彻底入夏,放个两叁天也不会坏掉,吃个几天总能吃完。 随嘉聿把一个大鸡腿夹到随因碗里,随因抿嘴,颇有些犹豫,但也知道自己不好推托,只能夹起来送到嘴里,而那一口咬下去齿间也迸发出与之相同的滋味,表层像是附上一层薄膜,嫩得滑溜溜的,一点也不会塞牙。 “怎么样?我手艺还不错吧?”在王婶翘首以盼的目光里,随因点了点头:“很好吃,我很喜欢。” “那就好,小随你快给你妹妹再夹一点。” 这大概是随因来这边将近半个月度过得最为开心的一天,家不算完整,但也没有割裂感留存,反倒隐约透着幸福,她笑着听王婶和随嘉聿一人一嘴你来我往地说着,她想象中的家有了雏形。 这顿饭体感吃了很久,叁人坐在一块聊天也聊了很久,因此当门再次打开时,山体已经将挂在天边的太阳遮了半只角。 王婶将他们送出门去,还不忘将用铁饭盒打包的食物交到随嘉聿手上:“小随,这次不凑巧,下次等我们家那老头回来了,你俩一定要喝两杯,你可不知道,他前两天又偷偷买了好几瓶酒藏在柜子里,还以为我不知道。” 随因打量着随嘉聿,没有说话,但眼神里蕴藏的意思已经明晃晃摆在了他的面前,随嘉聿顿时慌乱,生怕她说出更多自己还没透露过的事情,连忙制止:“婶,你小点声,别把我老底都戳穿了。” 她在随家兄妹身上各扫视了片刻,一副了然的样子,她心里已然有了使坏的想法,于是指着随嘉聿,对随因说:“抽烟喝酒都是不好的,你得劝劝你哥,他一闲下来就找老头子蹭酒喝,酒量不好喝两口就醉,醉了就爱说胡话。” “我会的。” 随嘉聿喝醉会是什么样子的?她好似已经身临其境,揣度着那时随嘉聿的一举一动,他说的胡话又会是哪种的?毋庸置疑的是,这分开的五年,他们都互相错过太多太多的时刻,那些时刻都需要用时间去再历经一次,不过到了那时,心情大抵是截然相反的一种,堪比失而复得的喜悦。 随因任由随嘉聿牵着上楼,从高处眺望过去,看见了几缕炊烟袅袅升起,逐渐有紧锣密鼓的敲打声传出,无所事事的人们又要开始迎接新的夜晚,争取能早些进入梦乡。 随因停下了脚步,拉着随嘉聿一起靠在栏杆上,她问:“王婶的孩子是怎么了吗?” “他们唯一的女儿在叁岁那年被拐走了。” 又是人贩子,将一个原本能幸福美满的家庭轻而易举摧毁,随因其实也能猜到一些,在报纸旁的小桌子上还摆着一张幼儿的照片,眉心点了个小红点,笑容看着让人心如春日的白雪一样化开,而那间屋子,却没有留下属于她的痕迹。 “他们来这边居住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他们一直找,一直找,从北方找来南方,沿途的城市都待了一两年,就为了能有些消息,这不有天,有人和他们说付姝这有点眉目,所以他们就来这里长住了,一边打工一边找。” 随嘉聿后面就算不说她也知道,他们自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然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模样了。 要不怎么说人是最可怕的动物,被毒蛇咬伤还能有一线生机,可被“毒蛇”咬伤,那获得拯救的机会微乎其微,随因叹了口气,她问:“你说何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随嘉聿轻轻抱住她,他说:“你可以不用原谅她的。” 随因闷闷地应了一声,果然她的想法在随嘉聿面前无所遁形。她并非真的想要去原谅何欣做的那些事情,只是这时再次被勾起来,她心里的小人就开始变得反复。 有人对她说,何欣只是失足落水,她本人也不想的,还有人对她说,那只是一个小插曲,反正也没受到什么大的伤害,这些声音逐渐盖过了本我。 但凭借罪的轻重任处,随因心里也有了数,她的心里始终残留着对何欣的愤怒,她的心和她的身体或许是分开的,她的心不应该对她身体的各个部位去原谅些什么,还有数不清因为何欣而受到伤害的人,即便她再有天大的难言之隐,都不可以如此为之。 “我知道你会很在意,前些天我电话联系问了她的情况,他们说,何欣现在转到戒毒中心去了,会一边戒毒一边服刑,你去看看她吗?” 随嘉聿知道随因容易心软,虽然他并不赞同对这种人也保持常态,但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帮她达成愿望而已。 何欣她不会不知道一旦身份转变,那些受害者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地,而她还是毅然决然让自己站在了加害者那一方,即便迷途知返,可这所能挽回的也不过当下而已。他却没想到随因会拒绝他这个提议。 “不了,哥,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吧。”她笑了笑,眼睛在黄昏的底色中闪着初升的亮光。 随嘉聿也笑了,他松了口气,话里像是感叹,又像惋惜,惋惜自己没能见到妹妹的蜕变历程,他道:“我们阿因真的长大了。”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互相看着对方,似乎从这刻开始,他们才真正要开始直面对方的成长。他们互相搂着进了房间,门一关,手上的东西随手一放,随嘉聿的吻立刻密密麻麻落在了她的脖颈以及锁骨上,不让她有任何喘息的机会,随因被吻得发晕。 他的吻并没有多少怜惜,随因隐约有了些想法,但随嘉聿并没有付诸行动,她并不能断定那导致心跳漏一拍的念头。随着亲吻的时间加长,她的思绪如同断开的风筝线,一眨眼便乘着风飞得无影无踪。 —— 久等了!恢复更新TT明天晚上开个小车 31(微h) 预警: 蒙眼/捆绑/道具/鞭打 随因的顺从毋庸置疑地助长随嘉聿越界的气焰,当情欲代替了理智,他没有办法保证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经由他的大脑去处理。两人的衣服已经褪了一半,当随因的视线从他露出的额头慢慢到只剩一片漆黑时,随嘉聿却在她胸口停下了动作,潮湿的气息喷洒在随因的肉体上,在她的肌肤荡起数条波浪。 或许老天让他们成为兄妹却又拥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契合度本身就是个错误,但也正因为这个错误,他们才能花最少的时间和最近的距离去找到彼此,不管何时何地,他们都会捆绑在一起,血缘往往是感情里最牢固的三角架。 随嘉聿让她站着不动,自己则是顺着腰线一路俯身吻到下方,所到之处的遮蔽物都被他通通卸下,她的身体轻颤,温热而又湿润的触感让她飘飘然,那藏于密林之中的泉眼已然在往外淌水,好似要顺着大腿内侧两边的弧度滴落到地上,泛滥地一发不可收拾,在那温暖的舌头将那粒早已被挑起的欲望化身卷入口舌舔弄,随因快要站不住了,在今日初次高潮时分,倒进了随嘉聿的怀里。 随嘉聿顺势抱起,将她放到了床上,随后用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布条,将随因的双眼遮了个干净。 “哥……哥?” 随因对于这场人为制造的黑暗产生巨大的恐慌,她从未有过这样体验,不禁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抬起手往前摸索着随嘉聿的身影,却只捞到了一手的空气,感官传来布条收拢的力道是她仅有的、尚未失去哥哥踪迹的证明,但她还是不由得僵直了身体,就以那样端正的姿态坐在了床上,赤身裸体,任由随嘉聿去触碰。她小声地喊着他,但等来回应只有布料摩擦的沙沙声。 “阿因……” 过了良久,他语气温柔地唤着她的昵称,和手上正在做的事情大相径庭,她一僵,随后“嗯”了一声,“怎么了……” “我们这辈子都会在一起的。” 随因没想到随嘉聿会跟她说这种话,愣了两秒,想要伸手去寻找到他,然而他先一步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两只手紧紧固定在一起,她只得用另一种办法,凭着感觉扭转身体方位,用唇去寻他,用吻来回应他。她明显能感觉到随嘉聿的动作停了下来,不过片刻,又捆得更紧了些,随因听到一声不明意味的叹息,紧接着,又听到他说:“阿因,你别这么顺着我。” 随嘉聿迟疑了一下,心道他应该更加克制些,可心下的涌动让他闭上了嘴,他不想说出来,夜晚总会给人增添无用的感伤,随因在不久之前对他的那份若即若离的情绪在他的心里悄悄放大,独留他一人沉溺于那揣度、担忧、害怕变故的发生。 随因即刻否认道:“我没有在迁就你……我也是……喜欢的。” 她的脸乍地烫了起来,只可惜随嘉聿没有看到,他的五感似乎只留了两边的耳朵去接收外界的讯息。随嘉聿已经忘记随因上次是否有说过“喜欢”这两个字,这次他真切地听到了,随因对他说了喜欢。 当全新且未被踏足的世界通道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那再想亡羊补牢也是无济于事。 随嘉聿将她的双手双脚成对捆上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她只知道身体早已经预热到了一定程度,下体泥泞,被束缚的地方和他滚烫指腹触碰过的地方都丝毫没有要冷静下来的意思,遍布瘙痒——那也可能不是痒,只是她失去了视觉,皮肤所有的感受都被乘以数倍放大,在欲望的加持下,她渴望再次得到那双宽厚的手掌的帮助——拂过她的肌肤,在她身上游走,就像上次一样,冷热交加。 随因感觉到自己的身旁忽然涌进冰凉而又清新的冷风,随嘉聿离开了她的身边,随即她便听到铁皮柜子打开的声响。 随因心下一跳,她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就在前不久的一天早上,哥哥去上班,随因闲着无趣想要在屋内搞一次大清洁,可仔细检查了才发现,随嘉聿就算是整天忙于上班,那也生活地极有条理,除了生锈和发霉等自然形成的污渍之外,几乎见不到一点灰尘,打开衣柜,晒干的衣服全部被他折得整整齐齐放在里面,随因捧起最前面的一迭,将脸埋在其中,那散发着的肥皂香味沁人心脾,她想起了再一次见到他时,也是这一股味道。 正当她想要把衣服归回原位时,却瞥见了最底下那层凸起的部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好奇心让她继续去她掀开又重新盖上,二者动作间隔不过两秒,她慌忙把衣柜归为原样,可心虚总是有的,随因生怕回来的哥哥发现自己“不小心”看到他藏起来的东西,于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果然晚上回来的随嘉聿什么都没说,他们分别去洗了个澡,便早早地相拥而眠。 她也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随因的双腿腾空而起,被随嘉聿架在了半空,温热的手混杂着冰凉而又滑溜的黏液在她的性器官来回描绘,时而重力,时而轻缓,手指抵着那阴道口一根两根地挤入,随嘉聿故意地按压着上方的软肉,时而深,时而浅,咕唧声源源不断地响起。 他将随因翻了个身,让她趴在床上,将臀部朝他翘起。 随因有些犹豫,但还是照做,随后更为冰凉的东西被挤入了阴道,比刚才更为强烈的异物感让随因有些不适,那东西硬梆梆的,柱体本身还有较为狰狞的模拟青筋,凸痕什么样的都有,遍布四处,在进入时她甚至用入口都能感觉到那上面的样子,她问:“哥……这是什么。” 她知道那是什么,她那天看到的东西之一也有它,那是假阳具,样子大胆逼真,说是仿照生产的随因都信,她便是看到了这东西,霎时红了脸。她那刻便知,这一定是随嘉聿买是给自己用的。 随因撑着上半身的手逐渐有些力不从心,而身下的小洞也已经差不多将那根假阳具吞到了底,在只剩最后一小节时,随嘉聿恶劣地往里猛地一推,随因发出惊呼声,随后又紧咬着唇,把声音又吞了回去,过滤成用鼻息传达出来的方式。 “阿因是个坏孩子。” 随因又是一抖,她的身体在经过几次的抽插下已经习惯了这件器具,并且也有节奏地去自己调整捅到软肉上的角度。 “啊……哥哥……你在说……什么啊……哥哥?”她的眼神逐渐迷离,焦点全无。 “你看过那些东西了吧。”他几乎是肯定语气。 “我……啊……我不知道……您……慢一点。”她哀求道。 体内的器具在那一瞬间停止不动,她的穴口却是下意识去吸附于它。背后传来一阵轻笑声,随嘉聿看着她穴口紧紧夹着那已经没有人去固定的假阳具,觉得淫靡,他就那么在随因的臀部留下一掌——被拍打过的屁股像是自动收紧了一般,可转眼又被阳具扩开,这次她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倒在了床上。 “啪。” 不同于巴掌打下去的声音,这声音听着就要空灵许多,而那留下的灼热似乎也比以往的要持久许多。 他伸手去捏住妹妹的下巴,掰过来和他接吻,另一只手还不忘去讲阳具固定在那,随嘉聿恶作剧般地啃咬着她的耳垂,转而他又贴在她耳边道:“撒谎可不是个好孩子。” 他放开了妹妹,对着她的身体又是一下。 ——— 开车开到头秃TT浅吃一口……果然一开动辄四千上不封顶啊…… 32(微h) 预警: 道具/鞭打/潮吹 “我看到了……” “对……看到了什么都不要瞒着哥哥,什么都要跟哥哥说,就像我们以前那样,不是什么秘密都没有吗?” 说来也奇怪,即便父亲再怎么去亲近随因,她天生就好像跟他不熟一样,只想和随嘉聿更亲近一些,或许是情感上更能引起共鸣,父亲毕竟是他们的长辈,中间隔着一条无形的坎。 长大后,由于关系的亲近,自然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东西,甚至于一些专属于孩童时的天马行空,都全然不被当成隐私,全部都和对方袒露。 只是可惜了这么五年的时间,想要把一个人的习惯出厂为伊始状态,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随嘉聿在试图把两人的关系恢复如初,但凭他们俩越界这种事情来说,就已经是走向新的开始了。 他的鞭子凌空一划,打在她身上的声音听着虽大,但由于是专用于这档子事的东西,也并不会对人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然而这下是随因还没有做好准备,上下两边的触感都让她已经无法再继续用大脑操控,首先便是那塞入阴道里的器具,在没有了随嘉聿的固定下,它滑溜地滑了出来出来,连着带出了不少体液。但她看不见,来自于某个人的一只大掌的靠近又将它塞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 随嘉聿的声音犹如魅惑人心的妖怪,丝丝入耳,他说:“阿因,掉出来一次打十下,刚刚已经掉过一次了。” 那是他的借口。 他明知道不可以,但无形之中有双手在推动着他前进。 爱上痛苦本身就是谬论,更多赋与自身于爱中的应当是那可以覆盖旧伤的新一轮痛苦的过程。对,没错,痛苦以一换一,只要能间隙让大脑喘口气,她都是愿意的。 她被这种不用需要思考的感觉麻痹了神经,她只需要用最原始的方式去接受,就能短暂地从那些,看似虚无缥缈实际存在感极强的过去里抽离出来,她对此尤为满意。 随因知道她不用再去想被人抛弃了怎么办,也不用再担心被无视了怎么办,哥哥他不会的,她现在就是这么相信随嘉聿。随着鞭打声和喘息声混合在一起,她似乎借着气体为媒介,连接到了这跟鞭子那头的操作者的情感,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一体的,谁也离不开谁。 随因心里默数的次数已经不知道偏向了哪里,没关系,她想要多感受一些他的存在,她想转过身抱住随嘉聿和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我再也不想离开你了”这句话。她知道,这时候她会得到回应的,她无比相信,这时候的随嘉聿不会再推开她。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但由于手被捆住了,没有办法去擦拭,只能由着那些眼泪模糊掉视线,而随嘉聿并没有发现,因为那粗短的鞭子打在她身上的声音和身体的反射动作也模糊了哭泣时该有的一系列反应。 她并不是不开心,可眼泪为什么还是咸的,应该是甜的才对。她想要转过头去和哥哥接吻,可随嘉聿的手已经把住她的后颈,将她压在了床头试图将她压制彻底。 她的视线前方只有白灰相间的墙。 “哥……”随因喘着气,身体犹如处在一团火焰中,得不到眷顾的嘴空虚地让人空虚,她的语气软绵绵的,尽是情意:“亲亲我好不好……” 又一鞭子落下,力道加重了些,抽在了臀部上,与此同时的阴道被这突如其来的外力冲击地开始收缩,塞进的硬物也已然有了松动的迹象,正要从那个小洞中滑落。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依照随嘉聿的意思去夹紧它,惩罚规则也已经被她抛在了脑后,只感觉到和眼泪全然不同的液体从她的体内泄出,“求您……亲亲我。” 她只想要他能再亲吻一次她。 随嘉聿停下了动作,在当下这淫乱不堪的场景里紧紧抱住她,两人密不可分,可他没有直接去按照妹妹的意思和她进行温存,而是从她的颈肩开始吻起,他动作轻柔,和前半段相比已然换了个人一般,试图用舌尖去降冷那发烫的红痕。 “对不起……阿因。” 随因感觉到自己后背冰凉一片,随嘉聿的额头正抵在她的肩胛处,呢喃低语:“对不起……很疼吧……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这么对你……我好像真的要变成爸爸那样的人了……” 那是随嘉聿一辈子的心结。 “阿因,你会讨厌我的吧……” 指尖滚烫不已,滑落到随因的手腕上为她解开布条,他小心地托起随因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吻着上面的红痕,眼泪直砸在她的腕间,他一直在重复着“对不起”叁个字。 当余韵消散,他对身体以及意识的控制权也被本我夺回,可做出这一切的就是他。随嘉聿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哭,但他刻意忽略了,他说不出留下这些痕迹的当下被什么样的情感包围,他的意识还在,但身体已经逐渐不受控制,他被操控了,他被父亲同化了。 “我不会讨厌你的,我怎么会讨厌你。”她挣脱开他的钳制,直接拥住了他,眼泪也一直流个不停,差一些连讲话都费劲了起来,“你不是他,你永远都不会是他啊……” 他们贴着脸将泪水蹭得满脸都是,然后分开,互相确认了一眼对方的神情,不过两秒便吻在了一起,比一切都要热烈、激昂,唇腔四处泛着淡淡的咸味,久流不止的眼泪再一次混入其中,和新鲜分泌的津液搅和到一起,继续着亲吻的动作。 这场酣畅淋漓的事后温存一直持续到了太阳落山,因为还没到工厂车间员工下班的日子,所以直至目前为止,这个夜晚都还是安静的。 厂长自从知道他办了好事,也应召政府响应,给随嘉聿颁发了一个先进奖,这两天连请假也变得好说话了,就像这次,还没等随嘉聿说完原因,便直接大手一挥让他休假去了。 随嘉聿先简单地给随因擦拭了一下,摸出了一些他自己常备的用来解不大不小伤口的药膏,他让随因趴在床榻干净的一角,给她有些红肿的皮肤上涂匀,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去换床单,以及掀开床单后,擦拭那被浸湿了的木板。 这下换随因对他说对不起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不由自主的做出这样的事情,羞愧不已,因此,她为了减轻一些自己的尴尬,便提出想要自己打扫的想法。 “没事,你坐着,我来就行。” 他一直都是这句话。随因有些不满,嘟囔道:“难不成我以后真的不沾阳春水?” “等以后我们有了属于真正的小家,你就是那位女主人,到时候我就听你差遣。” 遥不可及的梦被不经意间提起,顿时两人陷入了沉默。 随因笑了一下:“好啊,那以后你可得听我的。” 这是随嘉聿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他觉得还是应该和妹妹说一声:“妈妈托人带消息来了,说后天晚上要跟我通电话……” 随因看向他,随后又撇开头去,过了许久才道:“那就去……不然还能不去吗?” 她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有些东西还是得母亲退让,才能给现在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这次我不会再骗你了。”随嘉聿说道。 “嗯……我知道。”随因脸上的笑容淡淡地,比起前些日子已经大有不同,不知道是不是随嘉聿的错觉,她好像真的在慢慢找回对他的信任,再也没有了重逢时的戒备和生疏。 这会儿的随因即便穿着普通衬衫,皮肤上的红痕也有几道逃出升天,离开了遮挡地界。随嘉聿又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遍,以后断不能再这样放肆。 因为夏天马上就要来了。 ——— 33 和许月环通话的当天,随嘉聿睡得不太安定,睡时总被各种梦缠绕,中途醒来了好几次,睁眼时大脑像自动化似地打了满腹的草稿,并且一遍又一遍演练着傍晚要同母亲说的话,他的重话其实已经在嘴边,但一想到她还是生养他们的人,他还是应该留点余地。 随因在随嘉聿臂弯里睡得正香,他光是听着她的呼吸声,都感觉到了幸福,他那不安分的手去撩拨她凌乱的发丝,轻轻转动着手指使头发纷纷缠绕在他的指间,这段时间都是他在帮她打理着这满头乌黑,小时候她的头发还没有这般长,也没有这般多,洗起来省事省力,但他从没觉得这件事情做起来有多么烦人。 他手掌在她发间穿梭,将洗发液打起白色泡泡,浑然不顾自己已经被打湿的裤子,仰躺着看向他的随因眯起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状态,可想而知她对于自己的动作有多么满意,就算间隔了这么久,他依旧娴熟。手指摆弄着头发的同时扬起一阵小小的风,少女的发间弥漫着一股洗发水的清香,让他有些入迷——原来同一种味道在不同的人身上,感觉也不一样,他微微悸动着。 随因的睡相一向好看,不乱踢被子,不说梦话也不磨牙,只是乖乖地贴着他,靠在他身边,偶尔翻个身,但总会因为怀中没有东西而再次翻回身来抱着自己,他们现如今的床宽不过一米,或许这样也算正常,毕竟没有办法大幅度摆动,但随嘉聿心里还是会因此感到雀跃,这是不是说明,其实自己也成为了她能依赖的人。 随嘉聿眼前仿佛浮现出上次自己在偷偷看妹妹时的情形,短短数日,关系突飞猛进,这会儿再也不用忌惮些什么,就算是被发现了,也不会觉得奇怪。想到这,他搂着她的手更加往里收了些。 “哥哥?”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随嘉聿伸手从床边放置的卷纸上撕下两节,帮她擦拭着眼角,他有些不好意思,问:“是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自然醒的。”她的语气慵懒得饶是谁听了都会觉得她状态极好,似乎早已不被今天的“要紧事”影响到心情,她撑着下巴问道,“我们现在要起床出门吗?” 随嘉聿昨晚就想着在今天能在通话联系前带随因在周边转转,逛逛她还没去过的店,试试当地的一些特色小吃,但计划到这,全然是他一人的意思,他并没有问过随因的意见,万一她心理阴影还是在呢,又或者一些什么别的原因,而拒绝了自己的提议,于是踌躇到了临近睡前,他还是征求了当事人的意见。令人意料不到的,随因的反应和他想象的不太一致,她欣然答应,样子看还有些雀跃。 随嘉聿只希望不是他的错觉,他起身靠在了床头,随因也起身扑在了他的怀中,两人紧紧相拥,头发在摩擦之下越发蓬乱,随嘉聿不忘伸手给她摸顺,道:“如果时间够的话,我想和你一起去录像厅,怎么样?” 录像厅的片子都是随机的,昨天也许是这些,等到了明天门口的小黑板上片单全部大变样,随嘉聿每月有两天休息,不包含节假日在内,他一般除了在家补足精神以外,就是到录像厅走一圈。这可比抽烟省钱多了,十几号人挤在一间小房间里瞧着那不大不小屏幕上播的,算下来每人票价也就五毛一块不等,所有人都知道,老板买的盗版刻录,成本就省了老多。随嘉聿全用它来打发时间,没上工的时候胡思乱想得也多,但小黑屋子就那么一进去,再一出来,天也就黑了。 “好呀!看什么?” 随嘉聿以往什么都看,僵尸片,武打片,后面就跟着他们一起看喜剧片,隔港传过来的,老板说是自己花了大价钱拖人带回的正版片源,票价也涨了一倍上去,他起初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没想到还挺好看,只可惜在他这,喜剧倒有点像编织的幻境,走出了这扇门,心情仿佛更加跌落谷底,直至现在,心境才有所改变。他无意间听同车间的女性在那边讨论,这才知道在女孩眼里,只要能有人能邀请她们一起去反映厅观看电影,那便是能称之为“约会”的场景。 “喜剧片?”他自然而然想到了这个。 “好啊,那我们现在起床吧!”随因不带丝毫犹豫,立刻从床上爬起,她嘴里断断续续地哼着歌,换了一身他刚给她买的衣服,原先只是备用着,没想到真的能好好穿在了她的身上,随嘉聿无措地收回了视线,也从床上下来洗漱去了。 等两人都整理完毕,还没出大门,路上就遇上了几个熟人,他们没见过随因,也都不约而同地用打量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随嘉聿回了招呼,但没有进一步解释随因的身份,便带着她朝外走。 “那些人都是你同事吗?” “对。”随嘉聿怕刚刚的视线让随因感到不快,于是又补了一句,“他们人其实还挺好的。” 随因笑了笑,但随嘉聿也看不透这笑容蕴藏的意思,她倒有些迫不及待,“哥哥,我们快去吃早饭吧。” “好。” 随嘉聿本就想带着她去外面吃早饭,两个人睡得太晚,厂里食堂的早饭早已经停止了供应,他也只能带她去集市填饱肚子。然而让他更在意的是随因今天的状态,随嘉聿有些心慌,但他还是让自己不要太多想,可总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他抓不住头绪,有些心烦意乱。 等了一会儿车,他们到了集市,然后来到一个小摊前,他点了好几个包子,生怕随因吃不够似得,又问她:“阿因,你还要吃什么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咬了一口手上拿着的包子,注意力全不在包子身上,一路上的随因都像初次来这座小镇时的新奇劲一般,左顾右盼,看似毫无问题时往往才是最有问题。他的余光偷偷扫向她,试图从她的神情中得到让他感到不安的端倪。 随因一如既往,她喝了一口的豆浆,就着那略干的包子咀嚼,含糊不清道:“我才不要。” 他张了张嘴,还是没忍住,问:“今天是不舒服吗?” 随因摇了摇头,她也没想着瞒他,直言道:“今天妈妈不是要跟你打电话吗,我有点怕……”后面她拖长了尾音,几秒后还是没能把那话说出来,但随嘉聿却皱了眉头,武断道,“阿因,你还是不信我吗,我不会把你送回去的。” “不是,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连忙解释,“我知道你不想的,我也知道,我就是有点怕,我相信你的,我没有不相信你。”她连着重复了好几遍的相信,可持续了数年的恐惧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散,她还是有下意识的反应。 “我会跟她说的,如果她还是我们以前的那个妈妈,她会放开我们的。” 他的坚定无疑给她喂了强心剂,随因眼眶含泪地点了点头,抬起手便是对着手腕迅速一抹,她看着随嘉聿又说了一遍:“我相信你的。” 34 电影有强奸相关或许会让人不适应的描写 可惜不巧,早上来得人不多,门口的片单写了叁个时段,早中晚,晚上的排片最多,中午这会儿供他们选择的也就两部而已,正好在十分钟以后要播映,一部叫《东西南北》,一部叫《河野》,但这两部他都没有看过,更是都未曾听说过,他在选择上一下犯了难。随嘉聿牵着随因的手往店里走去,老板正躺在摇椅上小憩,怀里还放了个小闹钟。随嘉聿轻敲桌子,等那老板睁开眼看向他时,他问道:“老徐,今天早上播的都是什么片?” “嚯,你个大忙人哇,今天怎么这么早上街来了。”老板叫徐忠义,四十岁出头,没娶媳妇,操着一口浓厚的当地口音,听起来滑稽得很,这家店是他父亲给他的遗产,后面走了一趟隔港,那地方满地都是这些玩意,他便起了心思,回来后估摸口袋里的家当,当机立断就开了这家店。 随嘉聿来得不算经常,但待得最久,一来二去两人就这么认识上了,偶尔没人时,也会聚在一起看点新到的片子,“我上次还跟老刀念叨,这段时间怎么没见你来我这。”老刀也是其中一个,他较为无所事事。 随嘉聿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避开了话题:“你给我推荐一部。” “约会还得看《河野》,讲人性的,《东南西北》打打杀杀的,见血不吉利的喔,女孩子也不适合看内东西呀。”他从兜里掏出烟盒,用着手劲把里头的烟准确无误地抖了两根出来,递到随嘉聿面前示意他抽出一根来,但随嘉聿却是推了回去,老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随因,他对着她道:“妹妹抽烟吗?” 随因警惕地摇了摇头:“你也别让他抽。” 老徐把烟收回到口袋里,从抽屉拿出新到的光盘递给了随嘉聿,随嘉聿接过来翻到背后看上面的影片梗概,趁着空隙,老徐又移过去和随因说话:“他帅吧?你们小女孩是不是都喜欢这类的?我给你说,他虽然没什么钱,但人不错,踏实,你跟着他早晚会有好日子过的。” 随因被这叁两句话弄得放松了不少,应和道:“我知道啊,但是听说他家里还有个妹妹得养,所以还在考察期。” 老徐拽了一下随嘉聿的胳膊:“你怎么这都跟她说了,那我看早晚要完喽,这小拖油瓶真是阴魂不散。” “好了。”随嘉聿似笑非笑地拨开他的手,“她就是你老说的那个小拖油瓶。”还没等老徐反应,他便从口袋里掏出早准备好的票钱递给老徐,还不忘道了声谢。 老徐却是叹道:“这钱都不够播一次电费的,你们下次还是别早上来了。” 随嘉聿和随因自是听到了他的念叨,相视一笑走进了房间,还没开始时里头敞亮着,椅子摆得满满的,随嘉聿带着她选了一处视角最好的位置去坐着,等落座后,随因才道:“哥,你在背后都是这么说我的吗?” 随嘉聿道:“我没有,就是他们误会了。”他虽然每次都解释,那是他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却还是被一些人误解,但也看在他的面上,也基本不提相关事情。 “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随因说,“但会这么说我的人,应该都是你认识的很好的朋友吧?” 她应该为他开心才是,庆幸随嘉聿在离家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并没有变坏,还被一个全新的生活圈容纳,并不是孤零零地度过这漫长的时间,认识了很多的人,是为他新起点的世界里,认识的可以称之“挚友”的人。 她说,“我觉得他有句话说得挺对的……” 灯霎时暗了下来,只剩下屏幕开始跳跃,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朝屏幕看去,紧牵着的手下意识握得更紧。 画面从黑转白,渐渐插入色彩,节奏舒缓的音乐流露,绿蓝色的风景照点缀,本该是美好的肖邦,结果画面一转,一个衣着褴褛的女人靠近河边,将一团裹得严实的布团扔进河里,她看着那布团逐渐沉了下去,她自己也走进河里,任由水逐渐没过她的头顶,天开始下起小雨,那片大而密集的泡泡不过几秒,便消失殆尽,只剩下雨点击打河面显现的坑洼状,画面随即跳出了黑白色的河野二字,镂空,放大到能铺盖整个画布,而后渐渐消失,又立马归于黑暗,舒缓的音乐戛然而止。 “随嘉聿虽然没什么钱,但是人不错,踏实,我要是跟着他,以后肯定会有好日子过的……” 随嘉聿心头剧震。 整部电影的色调都极为灰暗,似乎开头时那一片绿色的草地和蓝色的湖水是整部唯一的色彩。画面继续一转,女人第一胎生的女孩,但婆婆却想要一个男孩来传宗接代,便逼着她继续怀孕,她的丈夫是个傻子,对谁都言听计从,她哄着让傻子晚上睡觉时和自己牵手,她同他说,这样牵手也是可以怀孕的。如此下来,婆婆看她肚子一直没动静,也以为是身体问题四处求医问药,从没想到在最开是的环节便出现了问题。 傻子脑子不清楚,容易被套话,最后还是让婆婆从他那边知道了真实状况,而女人也表示了自己不会配合,说着便带着大女儿回了城,她也在那找了份工,母女两人过了她们自认为的最为快乐和幸福的一段时光。 后面老太婆带着傻子找上门,表面上是服软应和,实则在带来的汤里下了能让人没力气反抗的药,她把孩子锁在门外,自己则是蹲在那看着,直到傻子在女人的阴道里射精,流出白浆,她才作罢。情色画面拍得内敛,却让人看了眩晕和喘不上气,清醒的人都面目狰狞,女人无力的哭声和其他恶俗极了的声响全部混杂在一起,听着让人烦躁,并且油然而生出一种无力感。 这件事情后自是不了了之。女人去派出所报案说有人强奸自己,警察一问,对方是谁,女人说是个傻子,警察说,傻子多半也判不了多久,女人又说,他是我的丈夫,警察脸色有些无奈,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哪有什么隔夜的仇。 故事到这里逐渐接近尾声,后面女人只得屈辱忍受,可接下去的每一次,老太婆都在一旁看着他们行事,这让她几近崩溃,对她来说怀孕像是成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但十月怀胎到了最后,生下的孩子也是个女孩,老太婆气得只想要把女婴摔死,是大女儿上去制止,但此时的女人精神已经完全崩溃,她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农村人迷信,坐月子的女人不干净,不能碰,她这才逃过一劫,可月子过去了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她心知肚明。 画面又转到刚开始的那一幕,只是这次没有了颜色,被捞起的两具尸体被白布包起,只有大女儿哭倒在女警察的怀里,在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窃窃私语的人声中结束了最后一幕。 散场时,灯首先亮了起来,随嘉聿这才发现,这场不止有他们,还有后面进来的几个人,来看的全是女性,毕竟男人从来不会去关注这些事情,随因眼角的眼泪早已干透,但湿迹还是明显,随嘉聿忽然有些后悔带她来看这场电影,但不可否认,这部电影的象征意义极大,拍摄的手法也极好,社会就是需要这种作品再多一些出来。 老徐正在擦着展示柜的玻璃,见他们走出来还不忘招手让他们来到他跟前:“怎么样,那男的一家子全是畜生对吧,想不想进去揍他们两拳。” 随因被他故意搞怪的语气弄得心情也缓和了许多,她点了点头:“太气人了,怎么能……可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只能走到那种地步。” “我自己解析了一下,我觉得那个女人应该是被卖到他们家的,不然为什么全篇都没见过她的家人出现。”所以她无处可去,无路可退,即便心心念念自己那已经长大了的孩子,还是没有能逃过吞噬。 “所以,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可别乱跑,不然哪天就被抓走了。”他意有所指。 随因照单全收:“我知道了。” “妹妹快整理一下心情,等下还要去哪里逛逛。”他递了两张纸过来给随因,转头问随嘉聿,“你晚上还有什么安排吗,我喊小刀一起吃个饭,你还没跟我们说说那事到底怎么了。” 他生怕随嘉聿拒绝,又道:“不用你出钱啊,小刀最近六合彩赢钱了,早就说了要请我们吃饭来着,正好你妹妹也来了,就带着一起,宰他一顿。” “要不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随因道。 “我等下要和我家里人那边电话联系,不知道得多久,等打完电话我来找你。” 随嘉聿看向随因:“跟我们一起吧,好吗?”其实他只是不放心放开随因的手,想时时刻刻都抓着她。 “好。”随因欣然答应。 两个半小时的电影散场,时间也直逼约定的时间,他们和老徐告了别,就走出了放映厅,天边此时依稀看得到月亮的轮廓,天马上就要黑了。 ——— 爆数字了…… 35 po1 8 bv.co m 34amp;35可以合在一起重新看,修改和添加了一些细节部分 电影有强奸相关或许会让人不适应的描写 整部电影的色调都极为灰暗,似乎开头时那一片绿色的草地和蓝色的湖水是整部唯一的色彩。 画面继续一转,女人第一胎生的女孩,但丈夫的妈妈却想要一个男孩来传宗接代,便逼着她继续怀孕,她的丈夫是个傻子,对谁都言听计从,她哄着让傻子晚上睡觉时和自己牵手,她同他说,这样牵手也是可以怀孕的。如此下来,那人看她肚子一直没动静,也以为是身体问题四处求医问药,从没想到在最开是的环节便出现了问题。 傻子脑子不清楚,容易被套话,最后还是让婆婆从他那边知道了真实状况,而女人也表示了自己不会配合,最后还是被灌了药。 后面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行事时她必会在场,她紧盯着那交合处,嘴里污言秽语指挥着,直到那傻子在女人身体里射精,她才拍了拍蹲累的膝盖,颤颤巍巍地走出门去。又变为那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 情色画面拍得内敛,却让人看了眩晕和喘不上气,清醒的人都面目狰狞,女人无力的哭声和其他恶俗极了的声响全部混杂在一起,听着让人烦躁,并且油然而生出一种无力感。 这件事情后自是不了了之。女人看准机会逃去镇上派出所报案说有人强奸自己,警察一问,对方是谁,女人说是个傻子,警察说,傻子多半也判不了多久,女人又说,他是我的丈夫,警察脸色有些无奈,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哪有什么隔夜的仇。 故事到这里逐渐接近尾声,后面女人只得屈辱忍受,可接下去的每一次,老太婆都在一旁看着他们行事,这让她几近崩溃,对她来说怀孕像是成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但十月怀胎到了最后,生下的孩子也是个女孩,老太婆气得只想要把女婴摔死,是大女儿上去制止,但此时的女人精神已经完全崩溃,她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农村人迷信,坐月子的女人不干净,不能碰,她这才逃过一劫,可月子过去了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她心知肚明。 画面又转到刚开始的那一幕,只是这次没有了颜色,被捞起的两具尸体被白布包起,只有大女儿哭倒在女警察的怀里,电影在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窃窃私语的人声中结束了最后一幕。 [br]要看更多好书请到:p o1 8cb.co m 散场时,灯首先亮了起来,随嘉聿这才发现,这场不止有他们,还有几个人也坐在后面,来看的全是女人,每人起身离开前的动作都别无二致,随因眼角的眼泪早已干透,但湿迹还是明显,随嘉聿忽然有些后悔带她来看这场电影,但不可否认,这部电影的象征意义极大,拍摄的手法也极好,社会就是需要这种作品再多一些出来。 老徐正在擦着展示柜的玻璃,见他们走出来还不忘招手让他们来到他跟前:“怎么样,那男的一家子全是畜生对吧,想不想进去揍他们两拳。” 老徐的插科打诨并不能缓和她的情绪,随因用力地点了点头:“太气人了,怎么能……可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只能走到那种地步……” “长时间的压迫会使一个人丧失正常人应有的正常思维,更何况是这部电影里长期受到压迫的阿敏本人,她的所有东西都是被桎梏包围的,对阿敏来说,死亡不一定是坏的,是解脱,也可以是新生。” 随因看了随嘉聿一眼,又看向老徐:“那她一开始就醒悟过来的话,逃出去呢,不要去报案,就那么直接逃走。”就像她一样,彻底逃离那个噩梦。 她似乎忘记那只是电影,两个半小时,画面和音效以及演员的功力都让这部电影像真实发生过的一样展示在她的面前,从头到尾描绘了阿敏不过两个年头的春去秋来,却像是回顾了一生那么久。 老徐摇了摇头:“难。” “哪里难?” “因为阿敏是被卖到他们家的。”老徐说,“两个小时半,镜头几乎跟着阿敏的身影在走,除了那次报案,你看她有走出过村子吗?逢年过节有看到她家人来见过她一次吗?你记得那个傻子在阿敏大女儿生下满一岁时送了什么东西给她吗……” “是报纸……” 说到这,结论呼之欲出,电影的暗喻清晰明了,导演把观众也变为监视阿敏的东西之一,报纸刊登着全国各地的实时消息,为什么只有那一幕,阿敏急切的夺过报纸翻看着上面的内容,她识字,她或许迫切想要在上面找到刊登的寻人启事,又或许是想要汲取上面一丝外面世界的气息。她们用报纸来投射阿敏重获的自由不过那数十页而已,一切却早已成为闭环,女儿的出生成了焊接接口溅射而出的零星火花。 她爱她的女儿,因此甘愿再试一次,第二次,火花化成大火,将她仅剩的一点力气都燃烧殆尽。 “所以……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可别乱跑,不然哪天就被抓走了。”他意有所指。 随因心里其实并不平静,她收拢了抓着随嘉聿衣袖的手,对老徐的话照单全收:“我知道了。” 他看了她两秒,然后笑了出来,仿佛刚刚提起的紧张气氛丝毫不存在,他扭头对随嘉聿:“你俩可真像。” “像在哪里?” “第一感觉吧,各方面都挺倔的。”他递了两张纸巾上来给随因:“快去里头洗洗吧,都快变大花猫了。” 随因随便糊了两下脸,确实感觉一阵黏糊,她看向随嘉聿,得到随嘉聿投来让她安心的目光时她才朝厕所走去。 老徐自是把两人的互动都看在眼里,等随因去收拾的空隙,老徐才说:“这么依赖你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以后谈男朋友了结婚了,老公肯定会吃醋的。” 随嘉聿没应,过了两叁秒他才张口:“我是她哥……” “随你,随你。”他转身坐回了他那小凳子上,“你晚上还有什么安排吗,我喊小刀一起吃个饭,你还没跟我们说说那事到底怎么了。” 他生怕随嘉聿拒绝,又道:“不用你出钱啊,小刀最近六合彩赢钱了,早就说了要请我们吃饭来着,正好你妹妹也来了,就带着一起,宰他一顿。” “要不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随因道,“我晚上要和我老家那边电话联系,不知道得多久。” “那行,你速度点,我跟小刀就在这里等你。” 随嘉聿的家里的情况老徐只知道一丁半点,随嘉聿不说,他们就是有想要帮忙的心也都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乱窜。 随因这时也从厕所出来,她走到随嘉聿身旁,问:“我们还要再待吗?” 时针刚指向四,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叁个小时,随嘉聿说:“我再带你到处逛逛。” “好。”随因欣然答应。 两个半小时的电影散场,他们和老徐告了别,就走出了放映厅,天边不仅挂着太阳,定睛一看,也能看得到模糊的月亮轮廓。她并排和随嘉聿走着,余光时不时打量着身旁的他,因为没有注意到路况而吃了个踉跄。 随嘉聿慌忙拉住了她,才避免了她摔倒在地,他颇为无奈道:“我脸上可没有路。” 随因一看被逮了个正着,立马冲到他前面,倒退着走,面朝着他笑道:“好啦,我不看你了还不行吗,我们快去逛点其他的,马上天就要黑下来了。” “你小心点……” 随因转过身去,好似刚刚阴郁的心情一扫而光,一蹦一跳的,身后的随嘉聿又一次叫住了她:“阿因!” “怎么了?”她又回过身来,随嘉聿不知道怎么已经走到她的身后,他抓住了她的手:“有什么事情不要藏在心里,一定要跟哥说。” 就像是为了刚刚的事情和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打预防针一样,随因笑容僵持了片刻,晃了晃脑袋,又重新对着他扯出一抹笑容,她应道:“我知道,哥哥。” —— 36 他们一下午都在附近闲逛,夏季的衣服比冬天来得便宜,随嘉聿没忍住,带着她进去试了两套,无外乎都买了下来,又差点栽在店员花言巧语里,想要给随因买双带跟的圆头鞋,最后还是随因制止了他:“不要了,我又不穿这种鞋。”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这种鞋子吗。” “现在又不是以前了。” 记忆投现出那孩子得到自己第一双心仪皮鞋时的样子,兴奋地穿着满屋子的跑,残影流转于各个角落,咚咚声响彻于屋内,最后还是他上前将她拦下抱起,替她脱去脚上的那双鞋,嘴上一直在念叨着小心摔倒,但孩子心性,按捺片刻后又开始显摆,想到这,随嘉聿不禁有些感叹,时间当真是不眨眼的东西,还没回过神来,就能将人改变如此之多。 “但不管过了多久,我都希望我可以把你喜欢的东西全部都带给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隐约听到了从别处传来刻意压低了的笑声,在场除了他们两个,就剩下老板。随因一愣,随即撇开头去,她能感觉到耳后根开始犯热,呈直线上升趋势,脸上的表情也差点端不住,这个动作正好能让她调整一下。 “但我现在真的不要……”她回过头来看着随嘉聿,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于是立刻改口。“以后再给我买吧,现在得攒钱。” 不知道随嘉聿发没发现,反正随因是发现了,哥哥总是在和自己相关的事情上失去分寸,明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却一副只能看到她的模样。小窃喜之余还有些……难以言状的情绪夹杂在其中。 随因心里直犯嘀咕。 随嘉聿应当是真的回过神来,“嗯”了一声,起身去和老板结账,结完账之后的他一手提着东西,一手也不忘去寻她的手,五指并拢紧扣,两人掌心的温度都有些冰凉。他拉着她朝外走去。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随因问,可答案显而易见。天色已经暗沉,如果不是因为夏季的规律,此刻恐怕早已落下帷幕遮掩最后一抹亮光,随嘉聿带着她朝另一个方向走,“阿因,饿不饿,哥带你先去吃碗馄饨吧,垫垫肚子。” 空气里充斥着无形的紧张感,让人不禁绷紧神经,即便不想被这种情绪感染,却也无能为力。 本来不太难的事情,或许以后会变得极为困难,不过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随因心里想到,也为了不让哥哥担心,强迫自己收起了不想流露于表面的那份凝重。 随因说:“我不饿,我们该去和妈妈通电话了吧。”可惜的是今天他们没看成夕阳,难得这么好的天气,随因忽然想到了,又说:“之后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看日出好不好?” 随嘉聿不知道随因怎么忽然涌起想要去看日出的念头,但还是依着她来,他笑着道:“这里附近有座山,选个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就去吧。阿因可以爬到山顶吗?” “你不相信我?”随因也笑着,自信满满道,“我都找到你了,足以证明我体力有多好。” “嗯……我相信你。” 随嘉聿脸上的神色似乎在那一瞬间也同天色一起暗淡了下去,只不过融为一体,谁都没有能发现。 能使用电话的地方离这儿不算远,路程大概也就十分钟。他们探进街边店铺询问时候,这才发现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随嘉聿打消带她去吃碗馄饨垫肚子的想法,带着她一起往目的地走去,预想着等下一定要速战速决,不能让妹妹饿坏了肚子。 在等电话期间,随嘉聿的烟瘾上来了,这其实更偏向于一种习惯,他跑到远离随因的一边角落去点了一根烟。他的烟瘾对比起以前来说,现在好得真不是一丁半点。 这里是他愁绪的聚集点。 每次来到这个地方时,他总会抽个不停,这里总会让他想起来那些个日子,见不到随因的日子,听不到她声音的日子。他不知道抱有过多少期待,就算明知道接起时也不会有随因的声音。 而现在,随因就站在那边看着自己。 无所谓了。随嘉聿即刻掐灭了烟,确定烟草顶端的火光湮灭,这才将干瘪的尸体扔进垃圾桶中,他站在原地等风将自己身上味道吹散,他忽然觉得这可真碍事,这个味道将两人隔开。他们正隔空对望着。视线如果能代表亲吻,那他们此刻或许正处于不顾世俗眼光,在这狭窄小巷之中难舍难分地拥吻,浓烈的爱一波更赛一波。 一阵熟悉的铃声传来,老板上前瞧了一眼上方屏幕显示的阿拉伯数字,老板朝随嘉聿招了招手,示意他来接。 随因站在一旁,眼睛跟着随嘉聿在走,当他的手放在话筒上时,时间和空气好像都暂停了一样,耳旁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她大气都不敢出,咬紧了下唇。随嘉聿空闲这的手安抚着她的脸颊,她这才松开了嘴巴,只不过唇上的齿印清晰可见,随因又伸手抓紧了他的衣服下摆。 “妈……” 电话那头的许月环有气无力,她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道:“阿聿,你妹妹是和你待在一起吧。” “对,在我这里。” “我就知道,上次我就应该察觉到的,你知道她要上学吗?你都几岁了,为什么连你也这么不懂事,你越大越和她一起,骗我是吧?” “妈,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阿因真的偷了季叔一千块钱吗?”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跟随因到底想要做什么?”许月环压低了声音,随嘉聿还是能听出她语气里的怒意,“不管偷多少钱,偷了就是偷了!” “妈,这是你们欠她的。”他并不想直接点破让她难堪,可她似乎也没有这种意识,只觉得理所应当。 “我生你们养你们!不是让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的!你问问随因,她这个学还上不上了!” 她不想再在电话里过多和随嘉聿辩解,毕竟通话时长决定了价格,作为随嘉聿的母亲,她也极为了解这个儿子,她简短道:“如果不想上学,你就带着她在你身边打一辈子工吧。” 到最后,许月环竟连她的名字也不愿意再喊一声。 世界上当真是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他早就该知道的。 随嘉聿包裹住随因的手,微微收紧,他朝随因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对着电话里道:“会回去的……” 随因心猛地一跳,她下意识想要挣脱开他的钳制,但他握得尤其用力,随因的眼泪已经溢到边框,她看着随嘉聿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会和阿因一起回去的。”随嘉聿说完后便挂断了电话,他慌忙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贴在随因的眼睛上,那薄如蝉翼的纸面瞬间被染黑。 “你别看我……”随因哽咽着扭开头,纸巾始终盖住了眼睛,“丢人……” “等下又眼睛又肿成大熊猫了。” 随嘉聿掏出钱付给了老板话费,然后蹲下来,将随因紧紧背在了身后。她环着他的脖颈,整个人都埋在他的背后:“这样我就看不见你了,但是阿因,以后别再哭了好不好?” “嗯……”她带着鼻音用力地应了一声,“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会走。” 但随嘉聿并没有把她放下来,充耳不闻,依旧背着她往回去的方向走。 “有时候真不想你这么快就长大了。”随嘉聿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或许是当下的气氛使然,让他有些感性,想法也变得多了起来。随因不明就里,还没问出口,听到随嘉聿又说,“再多依赖我一点吧。” 再多依赖我一点吧,多信任我一点吧。这些想法在当下几乎占据了随嘉聿的心,或者……再多爱我一点吧,这个想法尤为强烈,但他还是没有说出来,他们本来就是最亲密的人,爱早已融入骨髓,缠绕于两人共同的基因上,他知道的,他都知道,但是名为“贪心”的种子在他身体里发芽生长,直至嵌入他的神经。 “好。”月光倾泻而下,尽数落在两人的肩膀上,“会如你所愿的,哥哥,一切都会。” ——— 绝世好妹宝……看哭了,怎么能这么好TT 37(一更) 随嘉聿在决定陪随因回去时就已经预想到会有现在这一幕,他手上捏着一小时前刚写好的假条,放在了老板的桌上。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视线正随着他的动作移动,表情略微有些凝重。 “不好意思,因为家里有些事情需要回去处理,我需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即便他知道自己打这个请假报告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将他置于失业的境地,但他没有办法,随因在他这里从始至终都是排在第一位,他已经不放心再让她一个人回到那个家里去。 老板小啜一口茶,也给随嘉聿倒了一杯:“你坐,你坐。” “谢谢您。”随嘉聿和他面对面坐着,也端起小瓷杯子抿了一口。 “你也来了这么多年了,应该也知道一个萝卜一个坑,你现在要离岗这么久,我短时间内也招不到合适的人来顶岗。” “我知道……但我妹妹刚找回来,我实在不放心让她自己一个人回去,请您谅解。” 老板算是从最早最难最穷的那一批熬过来的人,他应当是知道其中不易,再加上他也有一个女儿,随嘉聿以前还和她打过照面,所以在说到这件事情时,他也是存有一定的侥幸心理。 “唉,你去做一下交接吧,这个假我可就给你批两个礼拜,逾期不候。”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看着有些厚度的信封,交给随嘉聿,“我让小蔡提前把你上个月的工资算出来了,你点点看,没错的话在这里签个字。但这个月还是先押着,免得你跑了。” 工厂一般都是二十号左右发上月的薪资,今天才十号不到。随嘉聿有些惊讶,他连忙伸手去接,熟练地用指甲挑开封口,将钱倒出来数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在指定的位置签上自己的名字后,他鞠了一躬:“谢谢您,还有我刚进来的时候也多亏您照拂。” 当年他并不在这里做工,继父介绍的是另一家厂子,第一个月随嘉聿在流水线干着最累最忙的活,一天十二小时,一月无休,到手工资也不过五百,当随嘉聿去找老板对峙时,老板说是连吃住的钱也要一起扣掉,这也和最初的说法大相径庭,可又苦于没有证据只能作罢,再然后他再叁辗转,便到了如今这里。 “像你这样年纪轻轻又好上进的人可不多,我也是为了发展罢。”他点了一支烟,又向随嘉聿递来了一支,随嘉聿接下别在了耳后,他有些惊讶,“怎么,现在不抽了吗?” “对,妹妹讨厌烟味,不让我抽了。” “你啊你。”他有些哭笑不得,而后又忽然想到什么,伸手在靠近随嘉聿的位置点了两下:“你说你妹妹几岁来着。” “十九,现在得上高中了。”随嘉聿如实说道。 “你怎么不考虑让她来这里上学,说不定比你在家里看不见的地方要好。”他也略有耳闻自己底下这位员工的生活事迹,想到家里的孩子,不免动了恻隐之心,“我跟那边校长有点酒桌交情,你妹妹成绩怎么样,要是好一点的话那边也好说。” 随嘉聿想了想,想要从许月环过去对他说的那些话里去翻找出有用的资料,却发现几乎都是含糊其辞,那他还自诩关心随因,真是个失职的哥哥:“这个。。我只听我母亲说,她在学校里老被老师夸奖,比起我肯定是绰绰有余的,而且那孩子聪明,一教就会,不会给老师还有校长添麻烦的。” 老板摆了摆手:“欸,我倒不是这意思,情况你先了解一下,等你回来再说也还来得及,到时候我再帮你联系。” 随嘉聿站起来鞠了一躬,他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报答面前这个人的恩情,也不止面前这个人,还有很多人,这些人的善意聚集在一起,几乎覆盖了原先的伤痕。阴云已被驱赶,剩下朝南大道上一览无遗的朝阳,他就此看到了出路,心里也不再担忧与忐忑。 “那可不是白帮的,我女儿你见过吧,也马上十五了,皮得很,也不太跟我交流了,老嫌我烦,你赶紧把你妹妹迁过来,到时候让你妹妹打入内部,帮我们夫妻俩刺探一下情报,同龄人应该有能交流的话题吧。” “您放心,一定。”随嘉聿笑着说道,“那我先走了,之后我妹妹的事情还得麻烦您了。” 随嘉聿将信封揣进口袋,不忘拉好衣服遮掩住,但脸上的愉悦是藏不住的,走回宿舍的途中,遇上了好几个熟人,她们看到他的时候脸上无外乎都是惊讶:“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升职还是加薪了?” “没升职也没加薪。”随嘉聿只怕说出来也没有人理解,他只是因为离自己和妹妹一起生活的愿望更近一步,才如此满心欢喜。 他快步走回宿舍,担心自己出来这么久让随因等急了,离宿舍还有几步之遥时,他看到在一楼石头圆桌旁的随因,连忙小跑上去:“怎么下来了。” 随因一直朝外看,焦急地等着随嘉聿的身影,好不容易看到了,还没等他停下脚步,她便先他一步上前,抓住他的手就往自己面前拖:“怎么样,他同意你请假了吗?” 她从随嘉聿说要去打请假报告时就有些心神不宁,在他走后这种念头奔涌更甚,房里也待不住,换了衣服便赶下楼来,想要第一时间看到他,然后从他那边得到喜讯。 “同意了!” “真的?!” “真的!” 随因拉着他的手往楼上走,穿过数个拐角,随嘉聿由着她来,两人相互接触的手已经被汗水浸湿,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在只剩最后一阶台阶时,随嘉聿拉住了她:“阿因,这下我真的可以跟你一起回去了。” “嗯!” “不过在此之前……”随嘉聿和她一起走进屋内,把门关上后又道,“前天晚上我们不是放老徐和小刀鸽子了吗,明天要走的话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去和他们说一声……”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 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随因也有些不好意思,随嘉聿顾及到她的情绪问题所以通完电话后就直接坐车回了宿舍,回来后才想起来那边也还没去知会一声,但随嘉聿又说他们这么多年的好友不至于连那个默契都没有,随因这才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38(二更) 白天出行还是过于热了些,于是他们便把家里都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掏出棉芯的被单也拿到楼下去晒,好把要带回去的衣服都整齐摆在编织袋了,包了满满的一袋后才出门。好在晚上也有位了上晚班的红人开通的特殊专线,不怕回去太晚赶不上车而滞留在这。 因此他们来到老徐店里时已经是下午了。 随嘉聿推门走了进去,随因紧跟其后,老徐见他来自然是没给什么好脸色:“你谁啊,来做什么?”然而这话一出还没两秒就立马破功,“还以为你给忘了。” “没忘,那天晚上临时出了点事情,也就只能爽你们的约了。” “那今天呢?”老徐看向随因,“妹妹今天看起来心情也不错。” “嗯……”随嘉聿应道,“我准备回去了。”、 “回哪?” 老徐一下子提高了音量,似有些难以置信:“你还要回去?他们都把你完全当银行了,还回?我看你妹就是第二个银行。” 到底是局外人看得透彻,放在以前随嘉聿可从没想过这些,他一下子沉默了下来,空气里的气氛都变得有些焦灼,他们那边都说喜事苗头不外露,只有当这苗头变成了真正的喜事,说出来方才不会找了道,又或者是运气偏移。因此这件事情就连随因他也没打算告诉,他想板上钉钉,再谈及此事。 “我们会回来的。”随因坚定道。 或许是随因的气势忽然变强,惯是老徐都对她刷新了看法,他竟然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说:“那临别饭就算了。” “怎……” “你妹妹都说了,会回来,等到时候带着她一起来吃团圆饭吧。” 这里的夏天晚上极为热闹,因为有点小风,所有人都会在门口的空地摆上一桌来喝酒玩乐,更甚者还划拳喝到第二天天亮,也不怕被冷风吹得冻到,随嘉聿在体验过第一次时就极想带着随因来感受一次,不过就连他,参与过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好,那等我回来,到时候我请你和小刀。” 老徐绕回柜台后边,他拉开抽屉抬起一铁盒,下面压着几张面额不小的红钞,他都拿了出来,想要递给随嘉聿,但随嘉聿又推了回去:“我不用这钱。” “你权当找我借的,等回来了还,可别又像之前一样,一股脑把钱汇回去,给自己买烟的钱都没留下。” 烟草能值多少钱,抽不起贵的最便宜的也能抽,老徐在替他打哈哈,没给自己留下生活费是真的,但那也只是最开始的时候,随因的学费缺额实在是太大,他又想让她跟上别人的脚步,只能那么做。 随因只知道这么多年他一直有汇钱回去,可不知道这钱是用在哪里的,家里又是怎么一人一套话术,将两人弄得疏离,几近失去。他明白老徐的好意,他能做这些自己开家投资成本如此之大的店肯定不缺钱,就像当初,他也是在知道了他的困境之后毅然决然伸出手去拉他一把。欠的钱可以还清,可人情却是永远都没办法还清的。 “上次我不是协助警方打击犯罪分子窝点,还有一笔奖金……” “以备不时之需。”老徐打断了他的话,又道:“没花就最好,再来还我也不迟。”他又走了出来直接塞到了随因手里,随因下意识推了回去,紧接着闪躲到随嘉聿的身后去。 他见此颇有些无奈:“如果小刀在,他也会让我这么做的。” 话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随嘉聿也不好推脱,接过如同有千斤重的纸币,它就那么砸在了自己手上。 “有准备什么时候回?” “明天。” 老徐点了点头,紧接着下了逐客令:“快回去收拾吧,过会儿天就要黑了,有什么话回来说。” 他可能也怕随嘉聿就这么走了,不会再回来,这里属于流动人口稠密的地区,即便有些人说着改日再聚,却有因为不可抗力的事情而成为了永久的分别。 随因一步一回头,老徐倚在门上目送他们远去,见随因回头,还对她摆了摆手,她也停下脚步转身对他摆了摆手,比起第一次见面时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这会儿倒是真放下些小成见,成为了朋友。 随嘉聿眼带笑意地看着这一切,等两人都回过头,随因问:“朋友就是这样的吗?” 她没什么朋友,同学都嫌她不好说话而将她排除在外,幼年交心的玩伴早已随着变故断了联系,就像掺了水的墨迹在宣纸上晕染开来,失真、模糊,她早已经想不起来那种感情了。 “以后住在这里,你可以认识很多人,交很多的朋友,老徐和小刀也是你的朋友,王婶王叔也是你的朋友……” 随嘉聿其实没有那么放心让她待在这里,因为前面刚刚经历的事情,他生怕再次重复来一次,可即便鱼龙混杂的地带,也没有办法一棍子打死所有人,毕竟他得到的善意远比恶意要多得多,与此同时他也想让自己的妹妹能去感受这些善意,补足曾经的缺失。 “好啊,我也想认识我哥哥认识的人,我真的很感谢他们一直这么照顾你。” 他们回到宿舍已经接近黄昏,随因把晾晒在楼下的被单抱在怀里,随嘉聿本想接过来,却碍于手上还提着的晚饭。 进门后,随因便把那被单扔在了床上,乖乖坐到桌子旁边,看着随嘉聿把从那两份面食整齐放好,打开束紧的塑料袋沿着碗的边缘往下折了两圈。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着,谁都没有说话,对于明日即将要踏上回家的行程一点也不紧张。 他们默契十足地抬头看进对方的眼里,然后又默契十足地展露藏不住的笑意,即便是临近于夜,心里倒也有了几分不曾拥有过的底气,好像只要有对方,就有了等待太阳升起的勇气。 “到时候带点我们家里的特产给……老徐吧?”随因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老徐,因为她和老徐的年龄差称一声叔都不为过。 “没关系,小孩子有特权,叫什么都行。”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随因气地嘴巴圆鼓,但还是继续往嘴里塞着面。 “我的错,你不是小孩子,你是大孩子了。” ——— 这几天状态不好,就攒着一起写一起更了TT……滑跪!下一章就要启程了 39 这天他们一大早就往火车站赶,路上没有堵车,司机遇到空站台直接脚踩油门飞驰而过,原本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好像缩短了一半,体感上是这样的。 他们到的时候售票窗口还没开启,但等着买票的人却出奇的多,叁队都排得满当当,没过一会儿都排到了门外去,好再他们来得及时,此刻正卡在中间,不算太前也不算太后。 随嘉聿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小凳子放在了地上,他让随因坐着,而自己则是站在随因的边上等待进度。 没一会儿,队伍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后方席地而坐的人都闻声站起,他们也不例外,见着遮掩窗口的布帘缓缓上升,随嘉聿让她继续坐着:“不急。”说罢,他的手朝前片口袋探入,确定准备好买票的钱在里面,他这才松了口气。 “你好,我要两张去河西的票,一张坐票,一张硬卧票。” “好的,发车时间于叁小时后,硬卧票的上铺已经卖完了,您要中铺还是下铺。” “下铺。” “一共是六百七十。” “哥?”随因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看到随嘉聿确实掏出那么多钱出来后,扯了扯他的衣服,小声道:“哥,硬卧也太贵了,我也过来时候也是坐着来的,没什么大不了。”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只不过随嘉聿并不打算反悔。他接过两张小票,放进上衣的口袋,他牵着她的手往候车室走,依旧念叨着那套话:“钱该花还是得花,你晚上多睡一会儿,我就坐在你旁边,哪里都不去。” 随因哑口无言,原来那个凳子是给他自己准备的,他也一早就打定了注意。随嘉聿先入为主的以为她只是害怕他让她自己一个人,其实并不是,硬卧的价格摆在那边,比坐票贵了不止一倍,她也不是不知道随嘉聿打得什么辛苦工,攒点钱不容易,即便他如此宽慰自己,她也只觉得心在滴血:“这是浪费。” 随嘉聿却是叹了口气:“阿因,你值得的,怎么能说是浪费。” 这话说得让她动容,原本准备好的反驳的说辞也无处可用:“下次不准这样了,这样来回的钱都能赶上你两个月工资……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太累了。” “不累。”随嘉聿立马道,“怎么会累呢。” 随嘉聿一贯如此,随因收回视线,她心里隐隐藏着一丝窃喜,她不是故意想引导哥哥说出这些话的,可他说出来时,自己心里的躁动也似乎得到了短暂的安抚。 通向候车室的路并不拥挤,随嘉聿和随因很快就找到合适的位置,这里抬头正好就能将检票处揽进眼里,走过去也方便,随后他们便将行李塞进了椅子下面,免得之后人渐多起堆窄了过道而造成不便。 第二次来火车站,对随因来说那新鲜劲一点也没过去,只不过心境大有不同,她不是一个人,她很安心地坐在他的身边,就像这次是他们的远行,而此前只是短暂阔别,中间并没有过不愉快的事:“哥,我当时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是什么想法?”随因翘首以盼地等着他的回答,随嘉聿思索了下,道:“那天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心下第一反应就是,幸好你平安无事。” 随嘉聿工作的车间有配备电话,通常都是用于内部联系,那天他正好还没下班,也顺手接通了那个电话,门卫大爷说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就是不信的,可那电话里描述的年轻小女孩又能写出他名字的,除了随因还能是谁。 他蹬着他那辆破旧的二手自行车往大门口赶,略微湿冷的风几近把他身上沾着的汗变成了冰,刺入皮肤内层,而他全然顾不上这些,满脑子迫切地只想见到她。 “这说明,老天都想让我见到你。”她又开起了玩笑话。 随嘉聿眼底铺满了笑意:“侥幸心理。” 他们在候车室闲谈的时间过得尤其快,感觉并没有过多久,他们要乘坐的那辆火车就要开始检票。随嘉聿把袋子搭在了肩膀上,这样能减轻一些重量,随因想要上前去帮他提一些,但遭到了他的拒绝,随嘉聿叮嘱道:“阿因,你只要抓紧我就可以了。” 他们手指紧锁,更多的是随嘉聿单方面牵紧了她的手,另一边没有载物的肩膀紧贴着她,保证她不被涌上前来的人流冲散,等安全通过了检票那关,他也没有放开随因,还是牵着她去寻那卧铺的位置,将一切都安顿好了之后,他从袋子里拿出吃的:“阿因饿不饿?”,随因回答:“我不饿,过会儿再吃吧。”,可又过了一会儿,随嘉聿从里头掏出了一张干净的被单,铺了一半在床上:“阿因,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所有事情进行到这,火车都还没开始要走的迹象。 “你这哥哥做得可真称职。”上铺有人已经观察了许久,忍俊不禁道。 随因被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在别人眼里她是不是就像一个娇生惯养,只会喊哥哥做事情的孩子,她拽住随嘉聿的手,让他别再忙前忙后,坐下来先休息一下:“哥,你才是应该坐着休息一下,或者躺着睡会儿,你要是肚子饿了,我陪你一起吃饭。” 硬卧的床本就不大,想要两人一起躺上去也只能以相拥的方式,还得时不时提防一下乘务员的查房,正常来说,买什么票,人就得出现在什么地方。随因提出想要守着他睡觉,因为今天随嘉聿起得很早,具体有多早她不知道,随嘉聿从她身边起来时动静虽轻缓,还是避免不了木板发出的咯吱声,她半梦半醒间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门缝的另一头几乎没显现出亮光,随嘉聿抱歉地又将她哄睡,睡到日上叁竿后起来,什么东西他都已经收拾好了,柜子和桌子也都被一块大布盖上,用来防止灰尘的侵袭。 “没事,我还好。” 即便随嘉聿这么说,闲暇下来时的身体疲惫是没有办法控制的,火车呜呜了两声就开始晃着车厢朝前行,随因看了窗外许久,直至火车站台向后远离了她的视线范围,她看着远天一成不变的蓝白发呆,画布框下有成片的高矮不齐的绿色尖角一排接着一排的闪过过,再次回过头来时,发现随嘉聿已经靠在另一边的墙上睡着了,她起身,小心翼翼关上了门,将隔壁车厢的喧嚣一并隔绝在外,她又坐回了原位,只是这次不再是盯着窗外,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容安详睡着的哥哥。 ——— 晚点还有一更 40 伴随着火车连接处的啷铛声,随因堕入一片黑暗中,眼前逐渐出现陌生的人,陌生的房间,陌生的颜色,无数只从边缘里窜出的手将她抓住,她喊着随嘉聿的名字,换来的是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应答声,他的身影仿佛藏匿于某一个她没有办法找到的位置,声音听得多了,竟然有些像父亲,可过了会儿,又神似母亲。 如果说梦能准确地映射出当事人的潜意识,那她是否也在担心些什么,害怕些什么,忧虑些什么,再一个剧烈的晃动直接让她从梦境里抽离出来。脖颈的酸痛让她起身活络,车厢内的其他乘客都安静地躺在床上,似乎也随着这趟火车的摇曳进入梦乡,梦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或是梦见火车停靠时,去见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随因愣神了片刻,又转头去看随嘉聿,随嘉聿依旧睡着,随因凑近些感受他的呼吸,两人近在咫尺,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哥哥,如果这趟车的终点是另一个地方呢?” 随嘉聿没有回答,她也无心打扰他休息,从床边的袋子里掏出泡面,便出门去寻那热水箱,一道光亮透入门缝里,又随着门的关上而被隔绝在外。 一切仿佛又归于平静。 随嘉聿再度醒来时窗外已经晦暗不明,他还没聚拢神思,却已经在开始寻找随因的身影,隐隐似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调料味,桌上有一小块的影子,还有些烟雾从里面飘出,然而随因不在房间里,门又是紧闭的,他连忙站起,却又因为太过着急头撞到了上铺的床架上,大腿根部还有长时间坐姿带来的麻意,但这些他都无暇顾及。 他打开了灯,恰好这时门外传来了动静,随嘉聿没有做任何思考,几乎是本能,他上前就将门拉开,随因看到随嘉聿醒了有些惊讶:“哥,你怎么醒了,我还准备泡好了再喊你起床吃呢。” 随嘉聿看到她怀里捧着一桶灌好开水的泡面缓慢地走了进来,笨拙的样子像是生怕里头的汤汁被她晃出来,她放在桌上,笑意盈盈地说着,没有察觉到随嘉聿周遭磁场的变化,随嘉聿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们中午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只有早上浅吃了些粥配肉包榨菜,到下午时分,随因已经就全部消化完了,但困意最后还是战胜了食欲,好在这段时间内都没有人来查过票。 “我还以为你去哪里了……”随嘉聿挪了挪位置,让随因坐在旁边,泡面闷了一会儿,随嘉聿心里记着数,差不多了,他主动帮她把上面的盖子撕掉,生怕让随因饿着似的。 两人埋头吃着那劲道的面条,随因嗦了两口,贴近他,轻声问道:“你担心我跑了?”然后又自己回答道,“答应你的事情我不会食言的。” “我知道。” 两人悄悄在桌下握紧了手,相视一笑。 就在他们结束了用餐后,这个小车厢内的其他人也起来打开自己随身带的东西,晚些时候大家菜余饭饱开始谈天说地,长途的火车实在是无趣,只要是说说笑笑,这漫长的在途时间总是会过得快些,在随因他们正上方的那男人从包里拿出酒,“这是我家酿的,你们试试不。” 那瓶塞一拔,酒香直窜于天,屋内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他那,像是闻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惯是不懂门道的随因,都能品出那酿酒的人必然有些实力。 “好香……”同样坐在下铺的女人赞叹不已,“我阿祖会酿米酒,但后面实在是没什么余钱买用来酿酒的米,手艺就那么荒废了,我爸好做不好吃,他也没那个毅力学,我倒是趁阿祖走之前偷学了几招。” “米酒我也酿,只不过这次没带上。”那人下了床,打开了瓶盖后捧着它,绕了一圈给看着稀奇的人都倒上了一点,轮到随嘉聿这儿时,那人却停下了动作,询问随嘉聿:“你妹妹可以喝吗?” 随嘉聿偏头去看随因,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可不正眼巴巴地等着他的回答,他又怎么舍得拒绝这样的随因,随嘉聿道:“谢谢你,让她也试试吧。” 得到哥哥首肯的随因递上杯子,车厢内不约、而同地响起赞叹声,而随因还在做着心理准备,她端到嘴边抿了一口,脸都皱在了一起,发酵后的酒酿香味在她唇齿间回荡,入口有些苦,没一会儿,回甘却甜了起来。 “你也要试试看吗?”那人问随嘉聿。 随嘉聿摇了摇头,他本就不太喜欢喝酒,就算是平常小刀老徐让他出去喝,他也只是过去小喝几口,喝酒容易误事,他也不是没见过喝醉酒之后的丑态,因此心底还是打几分抗拒。 那人也不强求,给所有人都倒满后又回到了上铺,许是酒精的加持下,他们聊天聊得火热,从家庭琐事聊到赚钱门道,再回过头来哀叹这世道做什么都不易,包括刚刚那个会酿酒的男人,也是要乘着这趟车到北方去寻些门路。随因和随嘉聿只是听着,并没有办法插上话。 随因把自己的杯子递到了随嘉聿的嘴边:“哥,你也试试?” 他俯身上去,随因也颇有默契地配合着倾斜杯子的角度,里头的液体滑入他的口腔,在起身时,还故意地用嘴唇去蹭了一下她捏着杯子柄的手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下咽,不知道有几分是在品其中味道,随因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她略微感到空气稀薄,连忙瞥开眼睛,不去瞧他那处:“怎么样?” “好喝。” 醉翁之意不在酒。随因抬手用手背蹭了一下自己的脸,果真和手背的温度相差甚远。她把杯子塞给随嘉聿:“自己喝完,我可没那个手帮你。”正当随因打算从他的身影下转移,对上了对面床那女人的视线,两人四目相对,两人都互相笑了笑,随因不知道她看了他们多久,也不知道刚刚那些她是否也都看在眼里,但转念一想,反正萍水相逢,就算改口说他俩不是亲兄妹又如何。 他们聊得越发热烈,一杯接着一杯,几杯下肚酒香四溢,人却仍然处于微醺,当事人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这个度数不太高,本来就是打算坐车的时候小酌两杯的,你们都喜欢就好了,我这投名状投得也能安心。” 行外喝个新鲜,行内才是最能喝出门道的。 随嘉聿这时开口问:“你这是要去酿酒厂?” “对!拿着这身家传的本事去进修一下,当那个什么,研发人员。”他笑得眉飞色舞,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人大大咧咧,一下子便把意图透露了个没边,“去看看人家怎么做的,以后我也想自己独当一面开一个自己酿酒的店。” “这样啊……”随嘉聿没再说话,那人也没在意,又接着去跟别人畅谈去了。 酒过叁巡,夜色已深,其他人已经躺在了床上,大概是喝多了头晕需要闭目小憩,没人吱声,车厢又再度归于寂静,随因起身帮忙把灯关掉,在黑夜的掩护下,她贴紧随嘉聿坐,头靠在他的胳膊上,压低声音问他:“哥,你也要睡了吗?” “我现在还是很精神。” “我也是。” 要不怎么说他们是兄妹,连这个特质都是一样的,随因在心里给两人划上等于号。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刚刚的气氛还没消散,她又鬼使神差地扭头过去吻他的脸,虽然只是轻触,但那舌头已经灵巧地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痕迹,如同偷盗者故意留下线索引人来追,她也在等着随嘉聿的反应,场景的衬托下又让她濒临窒息的感觉更甚了几分,她又何尝不知道他们身处于火车上,或许有人没有睡着,又或许对面正有人看着他们。 随嘉聿单手捧着她的脸,舌尖鱼贯而入,并没有想象中的阻碍,他的动作轻缓,随因回应的动作也极为克制,偶尔有几道无意识的喘息声传出,他们又都默契地停下动作,确认周围人没有被他们吵醒,她攀上随嘉聿的肩膀,急切地想要找到一个出口,随嘉聿一改常态,他反倒不慌不忙地张口将她的全部都吞入腹中,而让随因干着急。 这段亲吻持续不长,但夜却是漫长,随因也没有一点睡意,随嘉聿靠在墙上,而她则是躺在随嘉聿的腿上,眼睛盯着那窗外忽暗忽明的树,今夜月明星稀,偶尔在运气好时,还能看出完整的轮廓,进了隧道也就只有轰隆隆的回声盘旋在四周,后半夜的风无孔不入,他们还是拉上了被子盖上,但由于被子太小,随因便起身和他一起坐着,这样刚好够两人一起盖。 “哥,我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妈妈,有时候我也想说服自己别怪她了,但有时候还是怪她,我就认命地想,就当我上辈子欠她的,这辈子我得这么还她。”她顿了顿,随嘉聿牵过她的手摩挲着,安抚着,“阿因,你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首先是要为你自己,爸妈在你生下来的时候也只是想要你能过得开心幸福,是他们的初衷变了,所以并不是你的错。” “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所以哥,你就替妈妈多爱我一点吧,我也会替妈妈多爱你一些的。” “好。”随嘉聿绕过背后,搂着她的肩膀,就像小时候她哭泣时一样,轻轻地拍打着那一处地方,一切安慰的话语都体现在这肢体动作中,随因猫进了他的怀里,享受着他的安抚。 火车又摇摇晃晃接连过了几个隧道,再出现时大地已经朦胧地盖上了一层薄纱,随因本来也没睡,以前的一切似乎都历历在目,越接近目的地,本不该有的情绪也就越发放大,她似有所感觉,便睁开了眼,透过窗隐约好像能看到山的轮廓下正泛着一束金光。她连忙爬上床去拉随嘉聿。 随嘉聿睁开眼就看到随因兴奋的样子,随因指了指窗外:“快看,是日出。” “是日出啊……” 随嘉聿探出头,朝着随因所指方向看去,也看到了那幅景色,他们看向了对方,都没想到会默契到这种程度,都被对方互相逗笑笑了起来,但又怕吵到其他人,苦于不能开怀大笑。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当下的心情略带动容,和随因一起看时极具温馨,即便这里不是属于他们两人的小家。 火车还在行驶,日头正盛,随因和随嘉聿仿佛听不见嘈杂声似的,躺在一床睡得安稳。 “他们好像睡得挺晚的,我就不吵醒他们了,谢谢你的酒,祝你顺利。” 其他人已经听着乘务员的报站声提着行李踏上各自的路,不管谁开门关门的动作都尤为小心,临走前也不忘和留下的人告别,顺便也留下告别的话让那人带给互不相识的他们。 “再见了。” “有机会再见。” 41 对比两边的人流,河西这里显得寥寥无几,反倒是即将要远行的人会更多些,往外走的人从容不迫,上车的人急急忙忙,生怕一不小心火车就开走了,只留下他们和行李望着火车离去的残影。 随嘉聿牵着随因逆人流朝外走去,刚出站,就有许多停留在门口拉客的司机涌上前来七嘴八舌问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提出要捎他们一程,更甚者上手去接他肩上的行李,不过都被随嘉聿躲了过去。 这里的变化很大,原本灰尘漫天的土路已经被灌溉了一层水泥上去,已经没有那么坑坑洼洼的。 离火车站不远处便是长途汽车站,他离去时坐的还是卧铺大巴,在车上晃到几个二十四小时都压缩在了一起,直至他在付株落地,根本无法计算到底在路上行驶了几天。那年他也不是什么一张远途票钱都能掏出来的人,只能在路途多受点罪。 随嘉聿许久没回,随因默认他对路况不熟,于是自告奋勇地牵着他走在前头引路。 这刻正早着,不用赶,但回去的班次本身就少,间隔又长,上一辆车刚走不久,当下这辆车得间隔四十分钟后才发车,他们在车里又坐着休息了将近半小时,时间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就是如此廉价的东西,说丢便能丢。 随因坐在车上仍旧哈欠连连,随嘉聿也察觉到了她的些许困意,抬头将她的头轻轻按到了自己肩上,道:“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等到了我再叫你。” “谢谢哥。” 人类到底还是需要遵照生物钟活,虽然清晨看完日出后她倒头就睡,可不管睡了几个小时她都不太够。随因这么想着,又打了几个哈欠,靠在他肩上便闭上了眼,还没几分钟,呼吸声平稳地传入随嘉聿的耳中,他低下头去看她。 车这时也开始发动了,走了一段路之后水泥路就到了尽头,开始颠簸起来,灰尘仅在一窗之隔的外头肆无忌惮飞扬起来,随嘉聿抬手绕过她的背,环在她的肩上,让她能更加安稳地抵着自己入睡,而他的视线不知怎的,无法移开,就像磁铁的南北极,毫无排斥之力,牢牢吸附于眉眼之上——这个角度下,随因的眼睫显得更加修长,还有些卷翘,鼻峰的线条蜿蜒而下,下颌线消失于下颏两端,他第一次以如此视角居高临下地端详起随因来。 “哥,我知道你在看着我。” 随嘉聿一时有些无措,他假意望向窗外,再回头时随因微微偏了头,正看向他,注视是唯一能将所有情绪都表露出来的一种方式,他也是,她亦是,但随因可能不知道,每当他接触她那道视线时,他从她那体会到的却远不止那些情绪,一双无形的手企图将他拽入她的世界中,他无力抵抗,便跟随着那双手来到了这,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将他困于当下动弹不得,否认的话原本到已经嘴边,被他咽了下去,改为了另一番说辞:“你怎么知道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呼吸气都跑我这里来了。” 随因看到随嘉聿发红的耳朵,不由得笑出声来,但随即被车内的嘈杂声盖过去,落入随嘉聿眼里的是一个极为明灿的笑容,他再次伸手将她揽于怀中,他趁着车停下的空隙继续道:“困就睡会儿,别在意有的没的。” 这次随因倒是真的睡着了,留下心弦微颤不断的随嘉聿垂下眼眸,看着她,以此作为这趟路途的消遣,有些沉醉似的,颠簸也成了那梦里的一节。 到镇上后,随因说要去买点东西,带着他左拐右拐走进一家杂货铺,她对此轻车熟路,进了门便径直走向后头,拿出两包白色的糖果,随嘉聿定睛一看,这是他们小时候很喜欢吃的糖,随因掏出钱结账,糖还没来得及揣进包里,她忽然问道:“两手空空回去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随嘉聿定了定神,他们回得确实匆忙,没来得及带点当地特产回来,以往到客别人家做客都要带上一些水果面包意思一下,更何况他们两人这次回去的情况还比做客人来得更加复杂,于是他把行李往旁边一放,不让它堵塞在本就狭小的过道,他找老板拿了两个红色的袋子,走到摆放整齐的面包区域,从里头拿了几个放进袋子,种类各有不同,随后就递给老板称重,在算钱的空档,他问随因:“还有什么要买吗,回去就没有那么方便了。” “不用了吧。”她提起装着那个装着糖果的袋子在随嘉聿面前晃了晃,“我已经买好了。” 随嘉聿记得随因以前吃糖把牙齿吃坏了,牙疼致使她下定决心不再吃糖,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也确实看到了她对甜食避之不及,但他们这些日子待在一起,他却没看到她对糖有那么大的执念,随嘉聿装作满不在乎,随口问道:“又喜欢吃糖了吗?” “没有,我还是比较克制的。”随因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牙疼的日子仿佛刚过去不久,“给季嶙的。” “季嶙?” “我没和你说吗,季嶙是弟弟。” 随嘉聿恍然大悟的同时心头竟也有些发闷,他淡淡地“嗯”了一声,付了钱,提走两袋面包,放进了行李袋李重新背到了肩上,随因拉着他的衣袖跟在后头,这时有叁轮车从他们面前停下:“你们去哪里,要不要车,顺路的话我可以捎你们一程?” “去云苇村,多少钱?” 那人眯着眼将两人从上打量了一番:“我也是去云苇村的,怎么没见过你们。” “走亲戚。” 随嘉聿和随因毕竟不是在这里长大的,纵使村落再小,中间隔着条河,分上游下游,因此没见过面的人还是占大多。 随因在家这些年,也只是叁点一线,再远的地方她也不会去走,或许一提他们家的事情,这个人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从外边城市嫁来云苇村的女人本就不多,即便不知道名字,她们也有被统一称作“外地婆”的称呼,更何况带着个一双儿女嫁头婚的更是闻所未闻,冤大头的名号便就此戴在了季晋兴的头上,声名在外。 谈好价钱后两人便上了车,本就不小的后座放慢了各种铁锹和锄头,他们两人就算坐在里头也是局促不已,再加上那袋装着他们东西的行李,蹬车的人看着身强体壮,但败在后头那段都是上坡,蹬车的人也有些力不从心,随嘉聿和随因只得下车去到后边助他一臂之力。 最后到达了云苇村口,那人也浑然不顾他们兄妹俩的辛苦,还是找随嘉聿要谈好的价钱,随因见状刚想冲上去同他理论,但被随嘉聿拦下,眼看着随嘉聿掏出钱结了账,他收下了钱,瞪着车慢悠悠从另一个方向去。 “奸商!”随因暗骂道。 随嘉聿从口袋掏出纸巾帮她擦拭着脸上的汗珠,连忙宽慰道:“往好点想,还好到了,如果刚刚把我们就那么给放在了原地,那今晚怕是真的要走回来了。” 他也联想到了随因从家里跑出去的那天晚上,再一次为此懊恼。 42(微h) 对镜 —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路上遇到了好几个提着锄头穿着水靴的中年人朝田里走去,随因没被刚刚的事情败了心情,她指了指那个方向,有些兴奋地对随嘉聿叨叨个不停:“我们的地也在那边,春播时候我埋了西葫芦的种子,上次走之前看已经长苗了,如果时间来得及,说不定还能吃上,去年夏天我种了花菜,再往前我还种过扁豆,都卖了不少钱呢。” 随嘉聿也会下地,自然是知道种植农作物是得耗费多少心力,随因大概没有发现自己的这些话透露的多少东西,脚底的那些茧,大概也是这么来的吧,随嘉聿想到,琢磨了一下用词,郑重开口问道:“是你喜欢做的吗,这些事情。” “都不是小孩子了,总得帮妈妈做点事情吧。” 她没有明说,也没有否认,随嘉聿远比她想象的更要了解她自己,虽然话里听不出来情绪起伏,可没有谁从出生就想要过苦日子,更何况是随因,不管何时他都想要捧在手心里的妹妹。 随嘉聿又帮她擦了一次汗,这时两人已经走到前院,和随嘉聿印象里的景色差不多,只不过紧邻的小山坡已经冒出了一些不太高的杂草。门窗紧闭,不确定是否有人在家,随嘉聿上前敲了敲门,里面却传出小孩子的声音,虽隔着门墙,但听得真切。 “妈妈,是姐姐回来了吧?!” 门栓声从里头传出,紧接着大门打开发出几道连续的嘎吱声,门还未开尽,并不宽敞的门缝闪过一道影子,随嘉聿还没反应过来,那道影子便直奔他身后去,“姐姐,你去哪里了啊,怎么现在才回来。” “想我了吗?” “想!” 随嘉聿看着那个孩子抱住了随因,奶声奶气地喊着称谓,而随因蹲下来也抱起了他,然后拿出一早准备的糖,放进了他的怀里,那个孩子见到糖果时的眼睛一下子就发亮,高举着糖朝所有人炫耀,他嘴甜地喊:“谢谢姐姐,我最喜欢你了!” 两人亲密不已,随因那用心给予对方惊喜的模样饶是随嘉聿这么多年都没再见过,她刚见到他时,像个混身竖起尖刺的刺猬,而对待那个孩子却是温柔极了,他吞咽了不断在他舌尖冒出的津液,回头来看向门后探出半身来的许月环。 “妈,好久不见。” 许月环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睑下的黑眼圈也清晰可见,能看出来休息得并不好,随嘉聿问:“爸爸呢?” “他……他去上班了,要晚上回来。”她笑得有些勉强,“怎么不早和我说要回来,车费很贵吧,你们两个人的……家里什么都没准备,将就几下吧。” “没关系,我也是临时决定回来的。” 随嘉聿把行李提了进去,最靠近门边的那间房间本来是自己的,但在自己不在的这么久早已变得童真而又明亮,墙上贴满了画,有些地方还有着孩子的涂鸦。许月环连忙上前把门关上,“阿聿,你今晚先跟妹妹挤挤吧……” “没关系。” 每句都紧接着没关系,明明是一家人,关系却有了隔阂,许月环也心知肚明,随嘉聿不是回来看她的,而是回来兴师问罪的,她穿过随嘉聿,朝季嶙那去:“刚刚你答应过妈妈什么,是不是要睡完午觉再起来玩。” 季嶙撅着嘴巴,显然有些不乐意,但他还是任由许月环将他抱进怀中,带到房间里。又一扇门再次将他们隔开。 “哥,去我那间吧。” “好。”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卧室,这里和几年前的变化不大,但不管是梳妆台还是木质床塌都隐约有些发旧的迹象,就算随因离开了一月多之久,房内的空气还是泛着一股淡淡的馨香,他都快忘记这种味道了,是随因独有的 随因关上了门,顺手反锁,随嘉聿听到锁内啪嗒了一声,不知道她从哪里拉来一条绳子,将两扇门的把手拴紧,再延伸至床头柱上绕至尾端绑地严实。可在她转身望向他时,又立马回头给床柱松绑,仿佛前面那些都是下意识的动作,后面才反应过来。 随嘉聿如鲠在喉,这一切都很奇怪:“为什么要用绳子把它绑住。”他蹲下来去打开那袋子,将两人的衣服分门别类整理好,随因抱起堆迭成一摞的衣服,放进衣柜。 “在家习惯了,这个门有时候会坏,你知道的我晚上胆小……你不在我只能这样了。” 随因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见随嘉聿不疑有他,放心地踱步到衣柜旁找出自己的睡衣,她拿出才有些犹豫,虽说两人已经亲密无间,可在这里,她由生出羞耻心,她讪讪开口道:“哥,你能不能先转过去,别看。” 随嘉聿却从她手中夺过睡衣,放在床边,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伸手捏住随因的衣角,漫不经心问道:“门锁严实了吧?” 随因点头,有些困惑,还没来得及发问,镜子里倒映出他们并列的身影,他侵入了她的周遭,两人身体的气味交织在一起。对于随因下一步的举动随嘉聿似乎早就预测了一样,在她扭头的顷刻间便捏住了她的下巴,用了力气将她固定在正前方。 “哥……” 随因只得目不转睛地盯镜子里的随嘉聿,可他故意和她错开对视的机会,视线聚焦在她脸颊边侧。他的手探入她的衣服,从肚脐往上,透过单薄的衣服,他在她肌肤里游走的轨迹醒目万分,随嘉聿的手覆上她的乳房,用着或轻或重的力道去将那被包裹在手心里的软肉随意揉捏,而受到冷落的另一处在通过神经传达出它的不满,这种情绪牵引着她的动作,连同随嘉聿也都察觉到了。 随因在他手中好似一滩松软的陶土,任由他塑形,一簇烈火的涌出,在高温下,陶土逐渐成为了他想要看到的样子,他的声音如同鬼魅,如同藏于深夜中将猎物勾引进包围圈的食物链顶端,正翘首以盼等着她落入他的陷阱:“看着镜子,不要动。” 哥哥暴露在镜中的眼神变得犀利,他又不是那个他了,是她在想象,还是她在渴求着这一面的出现,那个眼神就像是在告诉她,如果动了她便会在这里接受他制定的惩罚,他不会心慈手软。 不知道镜子是否暗藏着迷惑性,随因被勾走了魂,镜子里倒映出他钻入她的衣服,横生的头发锋利到刺破那层纤维,里面瞬间被顶起一个大包,她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可脑海里似乎已经将这副未曾表露出来的场面补齐,她穿着衣服却又好像并没有穿,她赤身裸体地环住哥哥的头,与其说是哥哥想要,不如说是自己本性流露。 随因的下腹升起一股燥热,袖珍的泉口泛滥成灾,那股黏腻将双腿两侧都波及到,濡湿一片。乳房传来牙齿撕磨嫩肉的疼痛,随嘉聿没有放过任何一处地方,接近乳晕处,他的咬合力度便加大了几分,没有留存一丝怜惜的意思,随因向后仰躺,咬着下唇断断续续发出一些嘤咛。 43(微h) 随因动了。除了情动,也有故意而为之的行动。 随嘉聿看了她许久,条件简陋,直至目前他并未想好要怎么去惩罚她的“不听话”,他眼神微动,命令随因自己将衣服脱掉。 随因颤抖着交叉双手,拽着衣角朝上提去,胸前的内衣早已被解了扣半耷在肩上,此时也被一并带离了身体。她反观镜子里的自己,那处能藏匿于布料之下的前胸,几乎摘取不出一块完整白净的地,齿印遍布,红紫相间,深得快滴出血水来。 随嘉聿娴熟地为她褪下最后两层遮羞布,银丝断联在半空,密林表层覆上了一层水光,让人移不开眼,随嘉聿起身将她抱到床上,两边的床幔被碰到,脱离了钩子,往中间散开,还没来得及上床的随嘉聿成了横亘在中间的庞然大物。 这张床是随因初来乍到时得的一件礼物,季晋兴说那张床是民国那会儿传下来的,他太奶奶的陪嫁,他过世的妈妈刚嫁进来时也是用的这张床,那床架搭得极高,随因起先都都要蹬着底下那些突出的纹样才能顺利上床。 看不出是哪儿的地方风俗特色,上头延伸出去的高架几乎要顶到了房梁,季兴说那儿还能再搭个帷幔,但因为逐渐没了人打理,便将上面的卸掉了些,只留了弧形门两侧的用来简易遮挡。 随嘉聿收拢起两边的帷幔,握在手中,将帷幔搓成绳条,分别缠绕在随因的两条小腿肚上,他的姿势伏得极低,将她的腿微微抬起,在帷幔为线以上的肌肤细细品味,那个角度恰好能将某处光景一览无遗,随因羞愧地想要将大腿并拢,她终究敌不过成年男人的手劲,随嘉聿控制着不让她收缩挣脱,硬生生将她的双腿掰开,熟悉的气息逐渐逼近敏感之地。 随着缠绕次数的增多,帷幔可用的长度也在变短,她被固定成了敞开的姿态,挣扎沉底平息,房间光影暗沉,随嘉聿的寸发划过两边的细嫩的肌肤,在所到之处留下了齿印,而后齿尖衔住那早已饱满的肉粒,用力啃咬,随因推着他的头,纹丝不动,反倒致使自己得到的快感暴露在他的面前。 她半身悬空,推的动作又像是半就,正在挤压着他的头部,使他动弹不得,他也便就着她的心意,顺来旁边的枕头垫在她腰身之下,环着她的下腰顺势提起,嘴对着那湿漉漉的开口将体液抿得到处都是,进了口中的也全被他吞咽,灵活的舌头挤入狭小的洞口,在里面肆无忌惮地搅动,同时捻搓肉粒。 随因死死咬着牙害怕自己会泄露任何的声音,从而被外头的人听见,可那宛如藕断丝连一般混杂着些许哭声的呻吟,却更能男人冲昏了头。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的随因更是精疲力尽,她很快就睡了过去,随嘉聿打了一盆一直温在灶台上的热水给她擦拭,又小心翼翼给她换上了睡衣,掖好了被子,这才端着水走出卧室。 许月环正在那坐着,她叫住了随嘉聿:“你回来做什么?” 随嘉聿脚步一滞,他转身看向自己的母亲:“我以为您知道我回来做什么的。” 此话一出,许月环原本重拾的阵脚再次被打乱:“保持现在这样的生活不是很好吗,你长这么大,我让你拿点钱回来养这个家有什么问题吗?” 随嘉聿把脸盆放回它应在的位置,搬了一只凳子坐在了许月环正对面,许月环却将椅子挪后,搬到了离他更远的地方坐着,随嘉聿吐了口气:“妈,你需要钱,我可以拿,因为你是我妈,我怎么可能不会给你,我作为您的孩子给您钱本身也是应该的,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不明白。” 他接着说:“为什么要这么对阿因,我能理解您有了新的家庭要养育新的孩子,可阿因也是您的孩子,她也才十几岁,是正要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日子。”随嘉聿痛心疾首,他只怕是难以想象在一碗水完全端不平的家里,随因的日子好过不到哪去,那孩子又是什么都藏在心里的性子,什么都不跟他说,他也无从得知他不在的这些时候过得又是什么样的日子。 当然他也算亲身经历,父亲还在时,那是种什么滋味他明白的,她本不该遭受这些:“——如果是这样,一开始我和阿因就应该一起离开这个家。” 许月环听到他这么说也没有辩解,她安静得出奇,只是坐在那里地等他说,眉头紧蹙着,眼神似乎并无焦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思绪游离在外,随嘉聿没能从许月环那儿得到答案,也不过多纠缠,今天他们刚到家,风尘仆仆,他并不打算就在今天把话说绝,也不想声音过大把随因吵醒,于是起身回了房间,想要守着她再睡会儿。 刚一打开门,随嘉聿便瞧见随因已经不在原先的位置上平躺入睡,她趴在床沿,以手背交叉为枕,在听到随嘉聿开门进来时,慢悠悠地抬起头来看向他,轻声地喊了一句:“哥。” 随嘉聿坐在椅子上,那高度正好够他趴在床沿,两个人面对面地看着,随嘉聿说:“对不起,不是有意要把你吵醒的,要不要再睡会儿?” “嗯。”随因闷闷地应道,能听出兴致并不是很高的样子,随嘉聿心里门清,他和母亲两人的对话她也一定是听到了,所以才会如此沮丧。随嘉聿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安慰道,“有哥在呢。” 随嘉聿能感觉到自从踏进这个家里以来,随因的神经就只有刚刚温存时候的片刻放松——不管是特地将门上锁,还是疲惫到一定程度都会被一小点声音惊醒,都像是在对于这个家里的人下意识的防备,而只有他,好像真正越过了那扇门,走进了她的世界里。 “阿因。”他不知疲惫地一遍又一遍重复去顺着她的后发,他知道随因心里藏着的事情一定和这个家有关,她不说,他也不想去强求,只是在心底还是希望,她有一天能毫无保留的告诉他,“快睡吧,有哥在,晚饭的时候我再喊你起床。” “我还不困……”她说着,但动作却不是这么表明的,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再不过几分钟就合了眼,随嘉聿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似有无奈,似有忍俊不禁,“你啊……” 她好像有些预感,往随嘉聿方向挪了挪,随嘉聿抵着她鼻尖的手都没来得及收回,两人靠得更近了。 他起身将她摆正,自己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但他睡意全无,视线在这间屋子的四周徘徊,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变,挂在墙壁上的个平安结挂件,还是他托人寄回来的,随因没说,他就以为那东西在路上丢了,母亲竟然也没有将它丢掉,真的有好好交到了随因手上。 天逐渐黑了下来,隔壁人家通过烟囱排出的味道钻了进木窗的缝隙,随因也睡了两小时有余,正当随嘉聿还在要不要将她叫醒时,门外传来一道孩童声:“爸爸——” “哎,我们小嶙吃饭了吗?”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能被季嶙叫爸爸,就是继父无疑了。 他不动声色地把门小小地看了一缝,透过门缝朝外看去。 许月环抱着季嶙面对着季兴,季晋兴脱掉身上蒙着灰尘的外套,一脸笑意地朝他拍了拍手掌,季嶙便从许月环手里倾身,被他的父亲抱了个满怀。“吃了吃了。”季嶙看着很开心,他贴在季兴的耳旁说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随嘉聿听了个清楚:“爸爸,姐姐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哥哥!” 季晋兴应当是有些惊讶,在听到季嶙谈及此事时动作明显有些停滞,然后猛地看向许月环,开口问:“男朋友?” “是阿聿,他陪着阿因一起回来了。” “哦?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季晋兴将季嶙放了下来,还用手去顺自己的心窝,似乎有些如释重负,还吐了口气,“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房间里休息呢。” 随嘉聿关上了门,将两边隔绝开来,他的背抵在门上,久久没有回神,心里回想着这一幕,说不清的怪异之处。 44 随嘉聿捋了捋发皱的衣服,正打算出去,便听到有脚步声逐渐靠近,紧接着门就被敲响:“阿聿,你在里面吗?” 他开了门,门外站着季晋兴。季晋兴见到随嘉聿出来,还往后倒退了两步,他看着随嘉聿就微笑,他的笑容把脸上的褶皱都挤到了一块,那微笑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局促,随嘉聿也回敬了一个笑,他道:“爸,好久不见了。” “是啊,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他似乎有些尴尬,想要侧身往里头看去,但随嘉聿的身影几乎把唯一打开的半个门框全部遮挡了,他悻悻问道:“阿因也回来了吗?” “对,她还睡着,路上太辛苦了。”随嘉聿伸手把挂在门后的包提了出来,挂在了肩膀上,从房间里走出来,还不忘顺手把门带上。 季晋兴从上衣内侧拿出了一包烟,从中抽取了一根递给随嘉聿,随嘉聿也没有拒绝,季晋兴继续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正想给两人点上,但随嘉聿却是制止了,“我们到外面抽吧。” 季晋兴顺着他意有所指的方向看去,季嶙正坐在一边的地上玩着手里的玩具,感觉到他们正看着他时,张开了手要季晋兴去抱他。季晋兴把烟别在了耳后,不好意思地对随嘉聿笑了笑,“那孩子有点粘人。”说着,他又折返回去抱起季嶙在怀里掂了掂,用着温柔的语气同他商量道:“爸爸现在跟哥哥有点事情要说,等下一起陪你玩好不好。” 季嶙抬头看了随嘉聿一眼,大抵还是不熟,又立刻埋在了自己爸爸的怀里,小声地应了声“嗯。” “乖孩子。” 在随嘉聿的角度看来,他也算是个好父亲,大概这个儿子也是有求必应,可对随因他又是什么态度呢?说起来他之所以会对季晋兴喊“爸”,也是为了拉进几人直接的关系,毕竟他和随因跟他就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如果嘴再不甜一点……随嘉聿一向是懂得审时度势的。 两人走到外头,互相点了烟,随嘉聿虽然答应了随因戒烟,但偶尔也会抽一两根,不管戒什么都得一个漫长的过程。 随嘉聿先吸了口烟,然后咬着烟头,滤嘴被拓出一道牙印,他得以空出手伸进包里掏钱,烟蒂上的火被由上而下的呼吸喷得加大的趋势,烟灰没来得及弹,断断续续落在了随嘉聿数着钱的手上,不过全部被他抖开了。 随嘉聿确认数额无误后才递给了季晋兴。 “妈说阿因从您那拿了一千,这是我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我替她跟您说声抱歉,我这个当哥哥没顾得上她,您多担待。” 见季晋兴收下钱后,随嘉聿这才往旁边走了两步,但视线还是停留在季晋兴的身上,只不过没有那么故意。 他看着季晋兴发颤的手点着那一迭钱,在昏暗下看得并没有那么真切,依旧有迹可循。 他默默收回了视线,猛地吸了几口,烟蒂上的火向上蔓延了一大截,这次没再吐出多少雾来。 过了良久,季晋兴说:“这多见外,阿因也是我的女儿。”他将点好的钱放进了自己口袋,“这次阿因回来,想吃什么我去安排,在外这么多天了,得补补。”他见随嘉聿没说话,又变本加厉道,“就是没想到,这孩子平时看着乖,一到时候就砰地一下给所有人都吓一跳,可能我们平日顾小嶙会比较多一点,忽略那孩子的心情了,你放心,你就在那边好好工作,家里的事情不用担心,我和她妈妈会多放点心在她身上的。”他信誓旦旦道。 随嘉聿的烟正好抽完,他将那剩余一小点零星火花的烟把扔到了地上,砸得火花朝四处逃窜,还没来得及用脚碾灭,它自己便熄灭了,但就算如此,随嘉聿还是多此一举地碾了一脚,力气用得极大,像是在泄愤一般:“爸,季嶙几岁了。” “四……五岁……” “我们通了那么多次电话,你们也没有跟我说季嶙出生了,我当时要是知道,得连夜赶回来看看我这个弟弟才是。” “这件事情……其实我和你妈妈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想到你远在外头又要生活,我们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就不用和你说了。” 他的说辞看似冠冕堂皇,处处替他随嘉聿着想,可深究下去却绝对不是这样的,如果他在,季嶙会不会出生是另一回事,他始终都会持反对意见,许月环的身体以及他们家现如今的经济情况够再养育一个孩子吗? 倘若许月环和季晋兴坚持,他也无可奈何,他打心底也不会承认这个相差了二十多岁都可以成父子的弟弟。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选择离家那么远,就为了那八百块钱的工资,而将随因一个人放在这个没有人爱她的家里,受尽她本不该受的那份苦难与忽视,她本该被所有人爱着的。 “那我汇回来的钱,你们都给阿因用了吗。” 随嘉聿语气平和,季晋兴眼见着有些焦躁,他们都知道,天平早就单独向一边倾斜,根本就没有再保持平衡的可能,倾斜到最后,将原本放置在中间的用来估量平衡的盛满清水的碗摔了个干净,水汽蒸发,碎片也早就不知所踪。 季晋兴最后挠了挠头,没有回答,他又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点燃,随嘉聿替他接了接下去的话:“是没有,对吧。” 他朝许月环看去,她正倚在门边,冷眼旁观这一切,并没有打算参与到这个话题里意思,这话也是说给她听的。 “妈,我想带阿因走。” 随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卧室出来了,她正和季嶙坐在草席上搭积木,两人有说有笑的,气氛一点也不似他们这边凝重。 他们叁个大人都有意识的不让这幅安详的场景被打断,声音也压低了许多,不知道随因有没有听到,随嘉聿还是不想要她听到的,有时候心里知道的少一点,负担也就更少,也就能自由自在一些,他希望随因未来都能过上这样的日子,而他,他会努力让她过上这样的日子。 “我想带阿因走。” 随嘉聿又重复了一遍。 “你……和他果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许月环道。 随嘉聿知道许月环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他愣了一下,许月环此刻的眉头紧皱,眼底显露出悲伤和无助的底色甚至带有愤恨,如果不是错觉,就像在质问他,为什么他会逐渐变成那个人。 随嘉聿第一次接收到母亲对父亲的怨恨情绪,大概,恨是大于怨的。 他不可否认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可为什么,在自己执着于妹妹这件事情上,会让她觉得自己像父亲。 随嘉聿确信,他和妹妹的苟合并未留下任何马脚,他目前的身份充其量只是一个“不想妹妹在家受苦”的哥哥而已,可为什么,她会用这种表情对着他?他很久没有看到母亲脸上带有这种极端到发指的神情。 随嘉聿没有刻意去回想,脑海里自然而然就浮现了出来“最后一次的场景”——许多年前许月环告诉自己,父亲要把他送出去,问他要不要走,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把他送走,他只想和妹妹待在一起,于是便凭心而答,已经成年的他并不觉得自己做不了这个决定。 而听到他如此回答的母亲反应却让人不寒而栗,许多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到底是何种情绪居多,他一点也看不透,所以他记到了现在。 如果说那会儿她也是如此,透过平均不过十四岁的他们,预见父亲的影子,那么一切都合理了起来,原来一切都那么有迹可循。 “妈,有时候觉得我和随因都不是您的孩子,我们是做错什么了吗?”随嘉聿幽幽道。 许环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接近夏日的夜晚已经有了蝉叫声,频率重复,吵得让人感到厌烦,过了一会儿,她反问:“跟你走,你要让她住在哪里,和你挤在厂里的宿舍?还是跟你住着一个月一两百的屋子仅挨着厕所睡觉?过了六月她就十八岁了,阿聿,你觉得跟你挤在一起合适吗?” 这些都是最现实的问题,随嘉聿无话可说,他没有办法坦白两人之间的关系,只能道:“我知道避嫌,我是她哥,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给她最好的东西。” 何月环“呵”了一声,冷笑道,一改常态,在随嘉聿看来那就像被他拆穿后形成的保护色:“我也是她妈妈,我给了她一个单独的房间,一个学上,不用外出打工挤多人宿舍。” “你知道她现在这样的生活已经超过许多人了吗?我当年十七岁就嫁给你父亲了,你妹妹我现在还没给她相看人家,嫁出去的日子可比现在难过多了。” 随嘉聿不想让步:“但这与一开始的约定相悖!” 何月环已经转身走了,没再搭理他,她抱着季嶙起身,不管季嶙多么想亲近随因她也没有松口,可她有意识的对她的小儿子收敛着不好的情绪,在转身回房时,还对随因说了一句:“饭在厨房,带你哥先去吃饭吧,晚上早点睡,有什么事情明天空了说。” 她走后,季晋兴也没逗留,跟着她回了房间,连饭都没吃。 随因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在草席上端坐着,她就那么看着随嘉聿朝她走来,蹲下,抱住她,在她耳边说了好几句对不起。随因轻轻拍打着随嘉聿的背,这次换她安慰他了:“我才是应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哥,我们去吃饭吧,以前过去的事情也就过去了。” “阿因,真的要跟我走,对吧。”他埋在随因的颈肩,向她确认着最终的回答,他或许想要回答来加固自己的决定,不让树立起来的堤坝再次被洪水冲塌。 “对,不管怎么样。”她道:“因为我爱你啊。” 随嘉聿第一次听到随因这么说,他只觉得眼眶发烫,喉咙已经被烧坏了一般,只发出了一个“嗯”的发音,还有些嘶哑。 “我也爱你,阿因。”随嘉聿将脸埋得更加进去了些,“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声若蚊蝇,无法声张,振翅声只有他们彼此能听到就好,外头不知道是何种动物的奏乐早已将他们呢喃声覆盖,不用怕会被人听见。 随因坐着有些脚麻,随嘉聿搀扶着她到椅子上,并蹲下来给她揉脚,后面又自己一头扎进厨房去替她准备晚餐。 在看不见的地方,随因扣弄着左手指头上的茧子,将表皮撕掉,差一点都要渗出血来,她动作娴熟,像不止一次做过这件事情,看着随嘉聿从里头将晚饭端出放在她面前,她便停下了动作,将左手藏于衣服底下,右手提起竹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切归于平静。 45 第二天鸡啼鸣声一响,随因惊坐而起,她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手就已经到了被子的边角想要将它掀开,但没能成功,就像有什么东西压着一样,她这才如梦初醒,原来她和随嘉聿已经回到了这个家里。随因不想吵醒他,可如此大的动作又怎么可能不会吵醒,随嘉聿那乱糟糟的头发挡住了眼睛,瞧不清遮蔽住的眼睛是何等样子,但随因就是知道,他正在看着她。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在厂里宿舍的时候,随因的睡眠明显比现在要好,是不习惯离开了一个月的床,还是不习惯这个床上增添了他的味道。 他没给妹妹任何反应的机会,说着便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了下来,重新和床亲密接触,自然的,他也趁机占了便宜,进一步把她捞进怀里,替她拉好了被子,腾出一只手让她枕着。 随因翻了个身面朝随嘉聿,双手被夹在两人贴合的缝隙之中,她抬起最靠近外边的那只手,去撩他那额前的头发,让他的眼睛能不受任何碍事的东西遮挡。 “真好看。” 随嘉聿“嗤”地一声笑了,他拂去随因的手,自己把那碍事的头发往上拨:“那你再多看着我一点?” 随嘉聿之所以笑,是因为他们其实长得极为相像,小时候到家里来做客的大人都看着他俩啧啧称奇,说不是双生子,却胜似,不管是五官线条架构出足够让人恍惚的视觉影像,还是一些神态和动作,这份相似在长大之后成了外人眼里的夫妻相,一起生活久了,习惯趋同,就能轻易使人如出一辙。 在付株的那段时日,不知情的人都说他俩郎才女貌,不胜般配,随嘉聿都未能去反驳,心头充斥着喜悦,在放纵着这些真真假假的东西传播开来的同时,竟没缘由察觉一丝怪异夹杂在其中。 原先他不知道为什么,直到方才随因那带着微微凉意的手擦过他的额头,撩起那头发和他相视时,他这才恍然大悟;那前者基因固有,后者是后天产生,时间节点的问题,或许这辈子有一段命定的情缘,在命运的指引下相识相知,至携手走完一生兴许不过短短几十载,但他们可不是,因为随因的出生,他才有机会被冠以“哥哥”这个头衔,他从一开始就那么看着她,爱着她。 “阿因,我想当你一辈子的哥哥。” “说什么傻话,你还能突然不是我哥哥吗?” 随嘉聿埋进她的颈窝,毛躁的头发刺着她细嫩的皮肤发痒,她的手只能搭在他的肩上,但刚刚触碰过的触感清楚地印刻在手上,他的头发干枯粗糙,以前还不是如此。 都说发质能用于肉眼判断一个人是否存在营养不良的症状,那他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苛刻自己的,随因想到这,没忍住,她说:“哥,我昨晚听到了你们说的那些。” 他们说的声音不大,但也没有小到哪里去,她的听力并不算差,躲在门后听了个正着,又及时退了回去,这才没被随嘉聿察觉。 她一边陪着季嶙在玩游戏,心里却是一直在回想着那些话,心里在翻涌,胃开始紧缩在了一起,嘴里发涩,心里发疼,原来她和他都有瞒着彼此的事情。 随嘉聿身体僵直,没有抬起头来,当下的随嘉聿似乎连同呼吸也一并藏匿了起来。 “肯定很苦吧,为了我。” 是很苦,可想到她的笑容,嘴里也就像含了糖一样甜。 “你最值得了。”随嘉聿吻着她胸口的那块肌肤,含糊不清道:“我的存在就是为了阿因,所以阿因没有必要愧疚自责。” 他轻而易举察觉到了自己的感情。随因随即被胸前温热的舌头勾了魂,她双手捧起他的脸,贴上前去,在他唇上啃咬,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却迟迟不肯闯进。 随嘉聿伸出舌头带着津液将她的唇舔湿,舌尖在她的舌尖前一碰,勾引着对方的到来,随因褪去了一开始的生涩,现在可谓得心应手。当两人纠缠得大汗淋漓后,随因就睡了过去,现在换成是随嘉聿难以再次入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光乍破,这间屋子的门被轻轻叩响,他掀开被子下床去打开门锁,敲门的是季嶙,而许月环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而季嶙,见到是他开门的时候,脸都皱在了一起,他想穿过缝隙进到里头去寻自己的姐姐,可随嘉聿早已洞悉了他的下一步动作,将他挡得严严实实。 “她还在睡,你别吵醒她……”他特地压低了声音,但季嶙还是从他的话察觉到明显的敌意,他后退了两步,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许月环恰到好处地开口道:“阿聿,你帮我看着他一会儿,他爸爸出门上班了,我现在要去镇上买点东西回来。” 随嘉聿没法不答应,一把抱起季嶙就朝他自己那屋走去——那本来也是他住过的屋子。 许月环在离开前还不忘把前门和后门一并锁上,在最后一声关门声消失之后的几分钟里,他和季嶙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但那孩子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似打量,似无声地问为什么会和随因待在一起。 过了许久,他还是没能忍住,丢开手上的玩具,稚嫩的声音响亮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和我姐姐一间屋子住。” 随嘉聿眼中的季嶙不像遗传到了母亲的一些特征,也和他们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因为没有地方住了。” “我妈妈说,我姐姐还不能嫁人,怎么能跟你住在一起?” “你想怎么样?”他们俩的中心始终围绕着随因在转,明明他们俩也互为血缘关系的同族,随嘉聿却极力撇开。 “我们是亲兄妹。”他一字一句道。 几岁的孩子只能明白一些浅显易懂的东西,他并不明白面前这个人的潜台词是什么意思,他“哦”了一声,又继续玩起了手上的东西,明显能感觉到对随嘉聿的敌意降了许多。 这样倒显得随嘉聿占有欲过强,忧思极重,面前的孩子只是觉得不是外男和自己抢姐姐便放下了戒心,殊不知面前这个自称为姐姐亲哥哥的人,早就把他的姐姐占为己有,不论血缘。 46 随嘉聿忽然想到,是不是可以从这个孩子身上打听到以往的一些事情,随因不说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担心,从那两位大人嘴里叙述出来的东西又存在失真,他一早就感到不快,有什么事情是妹妹不能跟他说的吗,除非是她在隐瞒什么不能说的。随嘉聿从旁边的桌子上撕下一页纸,然后摊开在地上来回对折,果不其然,季嶙的注意力一下子被他吸引了过去:“你在做什么?” 随嘉聿没有立马回答,他将成品放在他手上时,季嶙惊呼了一声:“纸飞机!” 趁着这个间隙,随嘉聿循循善诱道:“我会折很多样式的纸飞机,你要是认真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当做奖励送给你。” 季嶙毫不犹豫点了点头,他又加了一个条件:“那你得陪我一起玩……” “可以。”随嘉聿暗自松了口气,季嶙也并非是要霸占着他的阿因,只是小孩子没有玩伴,而身边最经常同他一起玩的阿因便成了他最能消遣的对象,现在家里出现了一个新的人,他在明白面前这个人并非站在他的对立面后,好奇心和新鲜劲战胜了一切。 “家里对姐姐的态度怎么样?” 季嶙歪着头看向随嘉聿,眼里尽是不解,看来是没有听懂他的话,疑惑片刻后转而去把玩着那架纸飞机。随嘉聿垂下眼,细细琢磨着该如何转变通俗易懂的用词:“就是说……家里人对姐姐是不是都很好?” “对啊,姐姐想吃什么,爸爸都会从外面买回来,不过……姐姐都不喜欢吃……每次她都会偷偷丢掉。” 季嶙对着飞机最尖锐的那头哈了口气,而后朝前抛去,试图让它在屋子里飞翔,可刚飞出去就立马撞上了墙。 “姐姐回到家也是这样陪你玩吗?” 随嘉聿起身替他寻回了那架飞机,然后交还到季嶙手上,季嶙接过之后,头晃得跟拨浪鼓似得:“姐姐要洗衣服,要拖地扫地,还要帮妈妈去种小花小草……每次都没时间陪我。” 一环扣一环。不管无意间同他提起播种,还是今早那会儿天还没怎么亮就要打算下床……应当就是习惯使然吧……只要她重新回到这个地方,无形的链子便会将她拖向设定好的轨迹,她一开始要接受这些对待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随嘉聿手上还残留着第一次碰到妹妹脚上茧子的触感。 他怎么会觉得母亲可信,即便是再难捱的那段时日,他都舍不得让随因去做那些事情,母亲又怎么能……她怎么能…… 季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动作娴熟地让随嘉聿浮想联翩,他一琢磨,又觉得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 随因他很了解,纵使她的性子是从小被宠着长大,也万没有到那般蛮不讲理的地步,可那般赤裸裸展现厌恶情感的随因,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算起来,随因距离能名正言顺离开这个地方最久不过叁年,过了这叁年,她就可以考到离家远远的地方去上学,他都知道这个道理,没理由随因会不知道。 按照她未离家的时间线走,他就算被蒙在鼓里,也会按时给母亲汇款她的学费,母亲就算再偏心,也会看在这每个月固定入账的面子上,不至于会让她连一点书都读不到。那会儿刚料理完父亲身后事的他们连夜赶往另一个城市,起步再难他们也没有喊过一次苦,是什么会让随因连这些时日都再也不能忍受,和继父和母亲划清界限。 “妈妈经常让姐姐干活,那爸爸呢?爸爸会让姐姐做什么吗?” 季嶙不假思索道:“爸爸对姐姐可好了” 随嘉聿一愣,他坐起身看着季嶙,眉头随之紧皱,他问:“爸爸是……怎么对姐姐好?” 季嶙伸出手指,掰下手指头细数着他所认为的那种“好”:“爸爸也会抱姐姐,像抱我一样,举得很高很高,然后再放下来!爸爸会问我姐姐喜欢什么,但是我也不知道,我就去问姐姐,然后爸爸都会给姐姐买的。” 随嘉聿抬起手,想要制止他继续掰手指数数的举动,但发现手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他捏紧了拳头,想让这份不安被强压下去,但无济于事,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本想开口说什么,结果不管怎么张嘴,他都发不出声音来。 不,不是他发不出声,是他不敢问,有什么像是在他脑子里炸开了一样,压得他喘不上气。 季嶙澄澈的眼睛正盯着他看,小孩子早就察觉到了面前这个大人的失态,可又因为读不懂其中的情绪,不知者无畏。随嘉聿拉回了些理智,在一切都没有准确的定论前,他得克制。 “还有吗……你要继续说下去吗?”他的声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颤抖,他在恐惧着,他多希望自己的那个念头只是他过于疑虑而对随因的遭遇妄加揣测。 “还有还有!”说到这,季嶙靠近了他的耳朵,“我上次看到了,但是爸爸说不能跟别人说,我只跟你一个人说。” 然而这句父亲和儿子的约定带给随嘉聿的,更是将心拖入深渊的重石,他看着季嶙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季嶙说:“有一次我看到爸爸亲了姐姐这里…… 对季嶙来说,表达喜欢的方式亲亲也算其中一种,并不会觉得那个场面会有多么的怪异,可放在心里有鬼的人眼里,那便是罪证。 随嘉聿的指甲已经嵌入自己掌心的皮肉,他尚未觉得疼痛,季嶙后面又说了什么,他两耳如雷鸣,只能听到那大而刺耳轰隆声。 季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噤声,整个人都往后挪了两步,他大概觉得面前这个人的样子实在多变,还没说两句话就忽然变得可怖,随嘉聿没有久留于此,他起身多折了几个纸飞机递给季嶙,这是他许诺的报酬。 季嶙脸上是什么表情随嘉聿当下无暇顾及,他快步回到他和随因的房间,随因还在睡着,他不忍吵醒,于是便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熟睡的样子。 动作不受控制,他伸出手想要将她脸上无形的印记擦拭干净,却在距离仅一寸之遥的位置猛然惊醒,他的手就那么停在了半空,指尖颤抖地缓缓而下,在她的脸上一点,随即收回了手,生怕惊扰了她。 随嘉聿想,他是不是应该把季晋兴的手砍下来,把他打得血肉模糊直接活埋,又或者将他一块一块肉剁下来喂狗……恶念如春笋破土,季晋兴就算死也不为过。 可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将一切都想得太过于简单,如果季晋兴该死,那他呢…… 随因平稳的呼吸在这刻就像是他的安抚剂,让他心下浮现的暴戾又被镇压了下去,被更多的愧疚占满,眼眶中的眼泪无法久蓄,情感无法宣泄,他只得掩面痛哭,这都是他自作主张造成的,当初他想得多么美好,如今乘以数倍,全部反噬在了妹妹的身上。 这种悲伤与痛苦比前面来得还要更加猛烈,比先前单纯认为的委屈要更受委屈,他无法找到任何能为他减轻罪名的借口,甚至觉得再向她靠近一步都是罪孽。 “阿因,我会补偿你的。” 随嘉聿自言自语,声音小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见。他不会放手的,他想……永远和他的阿因待在一起。 47 “哥,怎么了?” 随因回到家后越发困倦,有多次都是意识已经清醒,可眼皮不管怎么也没有办法睁开。随嘉聿坐在床沿上时,她就已经感觉到小腿上被子的收紧,借由外力,她这次总算是醒了过来。 于自己想象中大不相同的是,随嘉聿的身影似乎蒙上了一层灰,外头的光线正好在他的面前戛然而止,从她睁眼的那个角度看,她还从未见到过那副样子的随嘉聿,像是随手被丢在地上的陶瓷碗,让她想要一片一片的将他的魂魄拼凑完整。 她坐起身,朝他的方向倾斜,用膝盖挪动了两步,伸出两只手将他紧紧抱住。一下子,她耳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啜泣声,由小变大不过短短数十秒,随因把头凑到他跟前,他躲着不想被她看见,随因只得使强硬手段,捧着他的脸转向自己。 随嘉聿哭了,但是随因不知道他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她将唇瓣贴准一侧的眼角,有学有样地顺着泪痕而下,卷入口中就着唾液一起下咽,咸味就此冲淡了不少,随嘉聿抚上她的脸,他的动作温柔,手劲像轻纱,仿佛下一秒便会消逝不见。随因没有犹豫,即刻握住了那只手,将侧脸倾注于他的掌心之上,她蹭了蹭,她的动作就像慵懒的猫,在得到舒适的环境时会对着主人尽情撒娇。 随嘉聿的动作停了下来,随因睁眼对上他通红的双眼,上仰着头主动地去吻他。 她希望这个吻能让他得到些慰藉,能因为这个吻而止住去联想那悲伤的事情,即便她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和什么相关联。 以往的吻是随嘉聿主导,她只要学会调整自己呼吸,唇舌自然而然便被哥哥带着走,可这次换她来,脑子只剩下一片空白,想要学着随嘉聿那样都不知道从何开始。哥哥的口腔中也泛着一股咸味,她张嘴将他的双唇包裹,与此同时用舌尖刺探他的领地,去找寻他藏匿在深处的舌头,本能地与之共舞。 一场下来,随嘉聿眼泪止倒是止住了,但那被泪水浸泡着的眼睛肉眼可见的有些肿胀。随因想要到外头去用井水洗一下毛巾给随嘉聿敷着,但在准备下床时,他却一把把自己抱在了怀里,他靠在随因的肩膀,声音有些嘶哑:“阿因,陪我待会儿好不好。” 她左手摸了摸随嘉聿延在右侧延伸出来的头发:“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阿因……你能不能不要瞒着我。”刚哭过一场的随嘉聿喉咙嘶哑,说话语调也一改常态。 随因的手一滞,两秒后又恢复如初。 她感受到了哥哥那嘶哑声中所蕴藏的情绪,饱含了哀求与痛苦,他知道了什么?在这一刻,她心脏慢了几拍,也有可能是频率过快而无法感觉到,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口:“哥,你知道了啊。” 她的话滴水不漏,既保留了余地,又能诱导随佳聿将知道的事情到哪一层面了透露给她。 随因也曾想过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全部都说出来,但随嘉聿不在的时候,她孤立无援,随嘉聿回来了,她也只想尽快将这一切了结。 “你应该跟我说……说你不仅要上学,还得下田劳作……还要洗衣服……还要……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那你呢……”她问,“哥哥,我只知道你这么多年怎么过的,你想我,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如果你能回来看我一次,就一次,我就不会误会你了。” “我一开始去找你的念头,其实是因为你给妈妈寄的一封信,信里你说你过得很好,让妈妈不要担心,也说让我别担心,我就在想,你为什么不单独给我写一封信,我要做这么多事情,你怎么能过得那么好呢?我好嫉妒你知道吗,特别的嫉妒,然后我就想,'我倒是要去看看随嘉聿过得有多好,能好到这么久都不想联系我'……为什么你都不回来看我……” 她一声一声地质问着面前这个人,到底是谁不坦率,谁又隐瞒了谁多少,趁着眼泪还没往下掉落,随因拽过随嘉聿的衣服,尽数抹在了他的身上。 “阿因……对不起。”随嘉聿这段时间说过太多对不起,可每次的对不起总接着下一次的犯错,他本觉得那些事情没有什么,但如果随因因为这些而对他产生芥蒂,那是他所不愿意的。 于是他将他所藏起来的事情吐尽:“他跟妈说,在付株有工厂在招工,包吃包住工资也丰厚,过去还有介绍金,妈就跟我说来年你上了初中,想要有一个好的教育环境,都得花钱……我就想着去了,每个月工资都汇回来了。” “但那家老板克扣工资,还不停的加班,后面我又找了新的工作,那家稳定,我就做了这么些年……” 恨和爱,都怂恿着人类藏起狼狈的一面,只想把最完美的那一面展现给最亲密的人,交换狼狈的他们仿佛回归原始的赤裸体态,从零开始构建着接下来的一切,唯有亲密不变。 在这之后的时间线也重迭了起来,他们陷入沉默,久久地沉溺于悲伤的情绪中。 “哥,我们快离开这里吧。”良久,随因道,她的眼神坚定,随嘉聿心生安慰,这次她说的离开,是想要带着自己一起走。 “好,我们再等两天就离开。”随嘉聿应允。 实际上迁移户口并不是立马就能办到的事情,可如果母亲不同意,那么随嘉聿也不会打算这里死死耗着,他可以另外想办法。托关系借读也好,等随因成年了再去打算也好,一条路走不通总要转移目标,或者砍掉眼前挡路的荆棘和杂草,再向前走。 他准备等母亲到家之后,私下和她谈谈,她是持知道的态度但默不作声吗,还是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受害者? “好。”随因应了一声,“我想吃饭了,有点饿。” 随嘉聿把随因抱了起来,走出房间。 这会儿家里没人,季嶙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玩那几架纸飞机,自娱自乐的声音高亢激昂,没人注意到他们,随嘉聿的行事作风也就肆无忌惮了起来。随因想要挣扎着下去,可她光着脚荡在半空,她怀疑随嘉聿故意不让她穿鞋,这样他便有了借口能抱着她去刷牙洗脸,之后他又抱着她坐在了餐桌前,他陪着她在那儿用餐。 “你也饿了吗?” 随嘉聿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进食,随因以为他是饿了,于是侧过身子想喂他一口,随嘉聿照单全收,下咽后便从她手里接过那根勺子,端起那碗粥,在随因错愕的视线下,他将慢慢一勺就着咸菜的粥递到她的嘴角。 随因都忘记上次随嘉聿喂她吃饭是什么时候了。她乖巧地配合着他的频率,没一会儿半碗过线,随因鼓着嘴嚼着,季嶙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出来,正探出一个小脑袋看着他们:“姐姐,妈妈说只有小孩子才不会自己吃饭。” “姐姐还是小孩子。”随因还没来得及回答,随嘉聿抢先接腔道,“你要吃吗,锅里还有。” “我不想吃……”他小跑到随因面前,趴在她旁边的空位上,仰着头只看着随因:“我想让姐姐陪我玩。” 随嘉聿严肃式警告道:“先让姐姐吃饭,没吃完不准玩。” “那好吧……”季嶙还算听话,说完之后又自己一个人回到房间里玩,乖巧的样子让随嘉聿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他几乎确定,季嶙的存在正让他对于有些认知开始产生了些变化,他的一切都映射着随嘉聿所不曾触及到的另一方面。 随嘉聿原先一直觉得人之初性本恶,就算是孩子,孩子更是无法掩饰自己的天性。他虽然不记得很小时候的事情,叁岁看老,七岁看大,反推即是如此,长大之后的样子也能看出小时候不堪的影子。 因此这两天下来的观察,他发现季嶙似乎并不是如此,可以说是一点影子也不像,不像他那自私自利且懦弱的父亲,也不像那个对他和随因平等冷漠的母亲,如果说经人后天引导,让那本恶的人也能洗净那最后一点的劣性,那他又算什么……试验品……失败品? 48 中午的午饭随嘉聿煮了面汤,他怕季嶙自己吃会噎着,于是碾碎了面条给他吃。母亲不在的这段时间内,随嘉聿单方面解开了对季嶙的误会,但还是不让他贴近随因,在玩闹的期间,但凡他有一点想要扑向随因的举动都会被他拦下来,随因却是看着笑着,而季嶙再不高兴,也只敢跟随嘉聿大眼瞪小眼。 许月环是下午回来的,因为交通不便,一来一去也就错过了饭点。她回来时两手提得满满,静静站在门后,看着他们叁人围坐在铺着席子的地上折纸。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着门坐的随嘉聿首先听到了后门传来的动静,他抬头看到了许月环,还有紧接着从后面走来的季晋兴。 “你怎么还没把东西放进厨房,我车都停回来了。” “坐腿麻了,站着活动一下。”季晋兴没去在意她那蹩脚的借口,许月环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他。 “妈。”随嘉聿叫了一声,他自是将母亲的变化收入眼底,她是否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愧对他们。季嶙循声看去,他一把丢掉了手上的东西朝她跑去,紧紧抱住她提东西的手,嘴像抹了蜜似的,一刻的离开也尽显不舍:“妈妈!你终于回来了!” 拥有母亲偏爱的孩子,样子那般耀眼。 许月环眉头舒展开来,抱起小儿子便逗他笑道,对比起来,他们两人倒真成了外人,本来能忽略的隔阂越来越明显,一道沟壑纵横在他们之间,将阵营分得清楚,谁也过不去谁那边。 随因头都没有转过去,一声不吭地将地上的东西收进箱子里,随嘉聿见状蹲下去和他一起收拾,两人指尖在不经意间触碰,随因抬头看向他,而他也正好看向随因,两人都没有说话,全然洞悉了对方心里的想法,只是微笑,这样似乎就能给予对方慰藉一般。 “要不我来抱吧,你去厨房晚上给阿聿和阿因做点好吃的。”季晋兴对着在何月环怀里撒娇的季嶙拍手示意,“妈妈现在要去忙,爸爸陪你怎么样?” “好,我先去洗菜。”说到这里他俩交接,季嶙没有吵,只是一脸兴奋地抓着他的肩膀,“爸爸,姐姐和哥哥今天陪我玩游戏了!” 记忆中的母亲不苟言笑,但此刻唇角却是微微上扬,随嘉聿只是不经意间瞥到了一眼,紧接着便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仿佛从来没注意过一样,把卷好的竹席一并同箱子拿到了季嶙房间,没有再过多的逗留,就拉着随因打算回房间,他要避免随因和面前这个男人的接触。 “阿因中午没有午睡,她陪季嶙玩也累了,先让她去休息吧。”没等他们说什么,他就和她走回了房间,留下他们一家叁口还在寒暄,没人会注意到他们的异样。 “哥?”随嘉聿背手关上了门,随因朝他走进一步,牵着他的手:“我在。” “你才是,别勉强自己。”明明连笑脸都有些勉强的妹妹还要顾着自己的心情,随嘉聿假装忽略她在季晋兴声音响起时下意识捏紧的拳头,还有季晋兴靠近时微微一顿的身体。放在以前,他或许不会特地去注意这一些细微动作的反常。“多看看我吧,别看着他了。” 他自然指的是季嶙。 随因“噗嗤”一声,道:“我以为什么呢,你放心,我肯定是以你第一位的,毕竟我们两人才是同姓……才是一家人。”随后她又若有所思道:“你正在吃季嶙的醋……?” “是,是吃醋了,你别让我被醋齁死。” 随嘉聿夸张道,不管是还是不是,他只能应下来,因为他不想让随因知道自己的真实动机。 “一个五岁的孩子而已……”随因嘟囔道。 “我今天准备再和妈妈谈谈,你在房间里待着,等我回来。” “好。” 随因看着随嘉聿走出房间,也不忘带上门,那门本身就有些关不紧,会漏缝,不知道随嘉聿做了什么,只是重复开关门动作两下,一下子严丝合缝,这让随因的安全感更加多了几分。 在等待的时间里,她开始翻开昔日从同学那买来的二手书阅读,都是些情爱小说,她走时忘记带上了她喜欢的那本,没想到还有机会回来重新将它揣上。 她摩挲着褪色褶皱还有些翘脚的书页,翻到她用千纸鹤作为书签的那一页继续往下看;阿琳和阿进故事终究还是以悲剧收尾,保守的家庭遵循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法忍受两人挑战自己的权威,他们幡然醒悟决定私奔,却在私奔的途中一死一伤。最后的结局,四十岁的阿进杵着拐杖,带着自己的妻子到阿琳墓前献上了一束花,这刻只有死去的阿琳还徘徊在那悲剧到来前的时间线里。 随因只觉得有些唏嘘,将没有了用处的千纸鹤回收到第一页的序章,不知道阿琳作何感想,是否也会后悔为了那凉薄的人而觉得自己的逝去不值当,又或者,他们如果能早日看清以爱之名为束缚的恶,提前逃离,那么事情会不会仍存一线生机,意外也会随他们远去。 将最后一部分读完,天色也快暗了下来,她把看完的书放到了自己的包里。两天后她和哥哥要离开这里,这次她会把自己想要带走的东西尽量都带走,随嘉聿不知道和许环月谈了什么,现在都还没回来。 随因忽然觉得肚子隐隐坠痛,她想是不是自己昨晚踢了被子着了凉,才导致如此。可随嘉聿每晚都将她搂在怀里入睡,睡醒也是严丝合缝,根本不给她留有踢被子的机会,又或者是今天喝了凉水,这才让肚子不舒服。她的手附在肚皮上揉搓至滚烫,想要让难受能缓和一些,仍旧无果。 随因想着去跟随嘉聿说一下自己的不适,然而起身后,她这才发现那作痛的位置竟是腹部,随着站立的动作,下体温热的液体正竞相往外流淌,她意识到不好,手在屁股后面轻轻摩擦了一下,收回手更是察觉到了一股血腥味。 她的例假一向是不准的,这次来得也很突然。她把门开了一个小缝,正好够将头探出,正门却有两个身影一站一蹲在那,不知道说些什么,也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她耳边回荡着厨房热油噼里啪啦的响声。 “哥!”她喊了一声。 未有两秒,脚步声由远及近,看得真切。 49 随嘉聿从房间出来后,径直走向了厨房,季晋兴和许月环在厨房切菜洗菜,分工明确,还时不时交头接耳着,有说有笑,他想要说的话仿佛一根鱼刺一样横插在喉咙里。许月环真的不知道她枕边人的真正面目吗,说实话,以她的敏锐程度,她大概早已有所察觉。 “妈,能不能空出一点时间,我想和你再聊聊。” 他连招呼都没打,余光瞥向站在母亲身旁的继父——他切菜的手一僵,即便在几秒内又恢复了正常,可还是被随嘉聿捕捉到了:“爸,你现在也有时间吗,这件事你可能也需要在场。” “啊?”季晋兴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正眼看向随嘉聿,他推脱道:“你让你妈妈去听听就行,阿因知道了肯定不会高兴,毕竟她本来就不喜欢我,我去掺和什么。” 如果是以前,随嘉聿或许会一直同他打哈哈说,随因并不是这样的性子,只是突然拥有了名义上的父亲,她总要习惯一下。但这会儿,随嘉聿只会冷着一张脸,他实在对面前这个人无法再以和相待。 “阿聿,有什么事情的话咱们吃完晚饭再聊。”许月环没有回头,但她的声音清楚地传进了随嘉聿的耳中,平静地融入那汪泉水中,无法荡开层层波澜。 随嘉聿盯着她的背影,没有妥协:“很快就能结束了。” 趁现在妹妹还在房间里,季嶙也在一个人玩着,不会出现像昨晚那场面,等吃完饭后,情况又是怎样他也无法提前拿捏。 良久,他听见母亲叹了声重重的气:“帮我把这些弄好吧,等下你爸爸来炒菜。”她松了口,随嘉聿便抱着盆子走到后院水泵前,压着那长长的把手将井水从长颈口中推出,蹲在一旁开始清洗。 等东西全部都弄好之后,随嘉聿和许月环到门外去谈,刚要开口,随因的声音就从房间里传出,那声音夹带的焦急无处可藏,随嘉聿听着着急,留下许月环一个人在站着,自己起身飞奔回房间。 许月环看着那扇开启又被轰然关上的门,脸上神情变化莫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又紧锁起来,上排牙紧紧咬住下唇,最后无可奈何别开了脸,不再往那个方向看去。 然而这些,慌忙跑进房间里的随嘉聿一概不知。 随嘉聿推门进来,门没有锁,只见随因双手搭在床沿,站立的姿势颇有些不太对劲,空气里还泛着一股铁锈味。随嘉聿还没询问情况,随因连忙抓住了他,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还没和男性说过这让人不太好意思的东西。但身体的状态也由不得她扭捏,随因庆幸房间里的光线没有办法让哥哥看到她滚烫到发红的脸颊,小声道:“哥哥,我例假来了……但是家里的……那个卫生巾已经用完了,你可以帮我去找妈妈拿一包吗?” 随嘉聿了然。空气里原先无法追踪来源的地方一下子便有了明显的踪迹,见她还揉搓着腹部,担忧道:“我去打桶热水放进浴房,你洗个热水澡,再换身干净的衣服。” “嗯……”随因拉长了音调,又结巴道:“……那个,被单也被我弄脏了。” “没关系。”随嘉聿开了灯,照着随因所指的位置看去,叁两下便将被单拆了下来,幸好事先被裤子过滤了两层,沾在被子上的只剩下一个血色的印子,并没有透到里头的芯里头去,“你等下在浴房脱下衣服后,要不就丢出来,我拿去跟被子一起洗了。”说着,他将被单折成方块,准备拿去清洗,又想要让随因安心似的,继续道:“后灶洞上的那锅热水还在温着,这下正好能用上,不用再烧。” “不用你洗。” “刚来前几天都辛苦,你好好回床上睡一觉。” 随因也说不过他,也只能由着她来。 随嘉聿走出房间后,见许月环还站在原先的位置没进门,他上前问道:“妈,阿因例假来了,你有卫生巾能给我一些吗。” 许月环看了他一眼,从他身边绕过,走到大门后边去,从一个红色袋子里去掏什么,不过后面她索性直接把那个袋子取了下来,递给随嘉聿:“这个都是。” 随嘉聿拿到手转身就要走,许月环却叫住他,她好像在问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你不和我谈谈了吗?”她的眼神霎时变得锋利,随嘉聿迎上她的目光,不知道她这么问有何用意,他道,“妈,我先帮阿因烧水洗澡,之后再和你说。” 这番话无疑将随因对他的重要性摆在了明面上,纵使许月环一早就觉得他们之间微妙,也就只有这会儿才确定,他们两人又回到了和以前一样,这五年对他们来说,仿佛只经历了五天。 随嘉聿把东西拿到房间里就拆开,放了两片在床边边,又将一旁的随因拉到自己面前,他的双手极其自然地捏着她的裤腰带,二话没说就要将它褪下。 随因脑子嗡地一声,脸上已经降下去的温度再一次窜了上来,她眼疾手快按住了哥哥的手,连忙拒绝:“别,我可以自己来。” 随因自己都不喜欢那个味道,更何况是随嘉聿,她本来想拒绝,但随嘉聿已经将她拢在了他的地盘,他道:“你放心交给我,好吗?”他一脸诚恳,哄着让随因坐在自己的腿上,随因撇开脸去让自己不去注意到那一块位置,那么坐了下去,与此同时裤子被褪到了膝盖下。 随因内裤上的血并不是很多,应该是刚来,随嘉聿用纸巾将她大腿内侧沾染的首先擦干,然而只能擦去刚留下还没干涸的痕迹,他又挑起内裤窄边,手不小心碰到了阴户表面,随因伸手想要把他的手拨开,然而随嘉聿却顺势将折好的纸巾先垫在了那块小区域,再替她拉好内裤,动作一气呵成。 “哥,这个有点脏。” “不脏,阿因的全部都不脏。”他把随因额前的头发撩起,俯身在那光滑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等阿因洗完澡,哥哥要帮阿因洗内裤,还有洗床单,洗衣服” 随因撇开头,不想去搭理他,但随嘉聿却是笑了笑,又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 但随嘉聿也没完全听她的,他把自己的手搓得更暖和,接着伸进随因的衣服里面,覆在她的腹部,小心地用掌心打着圆圈揉,还时不时抬眼观察者她的神色,以此来判断自己的力道会不会过大。 当他瞥见妹妹舒展的眉眼时,随嘉聿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嘱托道:“晚上温度也挺冷的,你要洗快一点,不然会感冒,我去给你倒杯水先放一边凉一会儿,等你洗好出来就可以喝到温度适中的开水。” 随因道:“等下你还得再帮我揉揉……有点疼。” 随嘉聿笑而不语,他在随因头上胡乱摸了两下,便起身走了出去。 50 随嘉聿对安排这些事情似乎有些乐在其中,他把调试好温度的热水装进水桶里提进浴房,又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她的新睡衣,连同浴巾一起迭好放进袋子,挂在了浴房后面的挂钩上,最后又嘱咐她一定要洗快一点,浴房四面都有空隙,太阳一旦被山体遮掩,那风更加肆无忌惮乱闯,再晚一些便会温度骤降。 “纸和卫生巾我单独给你放在墙上的木架上,这样不会被水溅到淋湿,等下关门要是太暗了,就开个灯。” “我知道了,哥,你快进去吧。” 在随嘉聿转身向屋里走去的同时,她也把浴房的门关上,打开了灯。她将垂落在一旁的绳子拿在手上,往粗长钉子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这里原本还不是这样的,只是某次门坏了,继父一直拖着没有去买个新门新锁来修,后面就随便用木板钉在了一起,搭了个门,而锁门的办法,只有一根钉子和一条绳子。这样的方式本就看要靠人的自觉,只是做一个警示,正常只要有人看到这门关着,便不会再上前打扰,唯独季晋兴除外,他在自己忍气吞声之下变本加厉,即便她反抗了,母亲也全当她是在和继父闹矛盾。 温热的水流从上至下安抚着被冷风激起的寒毛,心同一时间也得到了些温柔的安抚,可在安抚之时过去,又荡开许多道涟漪,噩梦留下的痕迹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抚平。在这无数个细小的缝隙里,不知道从哪里会钻出来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她无数次想,只要母亲能问她一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她就有勇气将这些事情摊开在两人面前,可事实上,她不敢——母亲并不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自从随嘉聿走了,唯一能毫无条件支持她相信她的人也就没有了。 她拿起肥皂在手心来回摩擦,预感上面的皂液迭加得够多,才贴合肌肤,往四周抹开。 这时,后门的嘎吱声连续传了两次出来,她便立刻往前走了两步,在身体即将要触及到墙壁时,停下了脚步。 这里两边都是墙,是透过那缝隙看不见的盲区,外头已经看不见一点光亮,后门的灯也没有亮起来,更是没有脚步声,随因依旧不停在全身每一处位置揉搓,只是速度越来越快,间隔不到一分钟,她便抓起水桶里用来盛水的牙杯,一杯一杯地舀起往身上润滑的地方倒,另一只手搓洗过的地方在水蒸气的消退后,在皮肤留下了显而易见的红印。 “哥?”她唤了一声,没有人答应,可木门却发出了微微的颤动声,此时外头根本没有大风。随因舀了一杯水往门泼去,外面的人这才有了动静,拖鞋后跟先落地的窸窣声这下听得一清二楚。随因伸手从上方往袋子里去掏浴巾,她这刻更加顾不上身上的皂液有没有洗干净,也顾不上那经血有没有站在了擦拭的毛巾上,她只知道,这个人今天的样子和往常不一样,这对她来说反而是坏事,摸不清状况的更加棘手,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 “阿因,你为什么想走。”他的声音压得低,和平常在母亲面前的他又是另一个样子。 随因拿着毛巾擦拭身体的手都忍不住开始发抖,她近乎浴巾都拿不稳,但还是勉强地去调整自己的呼吸,她也需要和他继续周旋:“你说呢?” “阿因你把门打开,让爸爸好好跟你聊聊,好不好?爸爸真的很爱你,你就留在爸爸身边,我和你妈妈,还有你弟弟,都是你的一家人啊。我也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看看我,再看看我,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妈妈不爱你,你哥哥也不爱你,但是我爱你啊。” 他说到最后有些口不择言,随因担心他开始拽门,套好衣服后就死死握住那捆着绳子的钉子。 “你就不怕我现在大喊一声,让他们都出来看看你是什么德性?”随因咬着下唇,低声道,小拇指因为绕着中间那段悬浮在半空的绳子,逐渐发紫,随因就像感觉不到疼一样,在说话时更加用力地将它紧扣在手里。 季晋兴低低地笑了两声:“你喊。”说时他还扒拉着门,往外使劲,试图将这个门给拉开,比起踹门,这样的发出的动静微乎其微,更何况后门都被他事先关上,更是传不进去一点声音,他淌了几次水见裤脚没湿,行事也就更肆无忌惮了起来。随因自是死死拉着不放,钉子钉在土墙里,本质上牢固不了多少,这他当然也知道,如果随因没有向反方向施力,那么他轻而易举便能打开这道门,之后再无声无息地恢复成原样。 “你喊!你可以大喊大叫!这样所有人都知道你遭遇了什么。”正当随因以为他已经停下动作,可没想到扒门的力气又大了几分,那绷紧的绳子好似要将她的手指截断,她吃痛了一声强行从中抽离,垂下的手隐约还在颤抖。 “阿因,为什么你以前不喊,不就是知道你妈妈也救不了你吗?为什么你会觉得你哥哥回来了,一切都能变得不一样?你想让他知道你脏吗,还是想让他知道,你喜欢我,是你先对我用感情的。” “他不会的。”随因两只手交迭在一起,按压着那处有些肿胀的小拇指,也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她重复道:“随嘉聿不会的,他不是你说的这种人。”也似乎是在给自己下强心剂,她抬头看向他,在灯光下,他的表情比以往都要狰狞,好像在说,他真的被她逼急了一样。 他立马便伸出手来,想要将她推到里头去,再从外头把门关上,而随因没有给他这个几乎,她用尽浑身能使出的力气扇了他一巴掌,清澈的响声回荡在夜空中。 趁他还没回神,随因正打算将他推开,再大喊随嘉聿来,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后门这时便被打开了,她的窘迫在毫无准备之下展露在了随嘉聿眼前。 随嘉聿将外套搭在了随因的身上,什么都没问,回过头便把压在了地上,拳头如雨点纷纷落在了他的身上。 用手挡着,起初还能接下随嘉聿几拳,但好歹随嘉聿也在厂里干了那么多苦力,又正值壮年,季晋兴越到后面便越发有些力不从心,急得大喊许月环的名字,而就是这么一喊,随嘉聿更加往他脸上打,没一会儿血就从他的牙齿和鼻子里流了出来,沾了随嘉聿一手。 随嘉聿厌恶地将它们甩在了地上,又压着季晋兴一顿打。 51 许月环出来时看到的便是如此血淋淋的一幕。随嘉聿知道她也来了,可分毫眼神也未曾给她,许月环一下便知,刚刚他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她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季晋兴倒退了两步,这种既视感让她更加觉得心烦意乱,曾几何时她也见到过如此场景。 随嘉聿还是有分寸,不至于将人真的打死,但气急之下倒也真下手没个轻重,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季晋兴一眼,季晋兴闭着眼,胸脯有微弱起伏,他没管他怎么样,转身回去寻随因,随因的脚还钉在那边,一动不动,他替她把拉链拉上后,随因这才缓神回来,她的眼神逐渐有了焦距,立马紧紧抓住随嘉聿朝她伸出的手。随嘉聿安抚着受惊的小兽,将她那双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冰凉的手合拢进自己的手心:“会好的,会好起来的。” 随嘉聿在以前也曾对她如此说,那是在他们还没习惯飘泊的生活时,当时的意义等同于自欺那美好生活的到来,而现在,一切真的要过去了,他们回来便是给过去划上一个句号的。 “哥……” “我在……” 她的眼泪也在后知后觉中迟到,“哥”这个称呼似乎还不够她感觉似得,连名带姓又喊道:“随嘉聿……” “我在……” 许月环回到屋内,拿了一袋纸出来,背手将门关上,蹲在地上替季晋兴擦拭着脸上源源不断流出的血,季晋兴身上的伤嘴重的是嘴部,依稀可见,那在表层的牙齿都摇摇欲坠,这会儿他就算清醒想要说些什么,也根本无法再开口。 “他……他说我……他说你知道了……会……觉得我很脏。”随因的身体都在抖,光凭随嘉聿手给予她的支力,还不足以让自己平复下来,随嘉聿不想让她再说下去,想要将她抱进怀里,贴身稳住她的身体,让她知道自己此刻不是一个人,而随因却制止了他的动作,就算是说到较为敏感的字眼,她还是努力让自己咬字清晰,不被眼泪与恐惧支配。 “不,你不要这么想,你是受害者,该心里有芥蒂的季晋兴。” “我知道……我很怕……但我还是想说……你不会抛弃我的……对吧……” “对,我不会抛弃你的。”他将她搂紧怀里,下颚贴着她的额头,“不要说了,我都知道。” “他……一直在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情,他说……你们都不喜欢我……只有……他会喜欢我……我一直反抗……他一直都……不放过我。” 随嘉聿替她抹去眼泪的手都来不及擦干,又是两道眼泪流了下来,滴在了衣服上。 人的成长好像是一瞬间的事情,随因缩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心中的恐惧仍未曾消散,可她还是踏出了季晋兴给她划分的包围圈里,她知道,这会儿由自己说出来,那便是最好的方式了,也当给十六岁的随因一个交代,她最大的秘密没有了,并且还是当着许月环的面,挑开这最后一层的遮羞布,随因也想让许月环能面对现实,当年她看着母亲再嫁时涌起的希冀多么美好,现在就有多么丑恶。 “你很棒,阿因……乖孩子,剩下的交给哥哥来处理吧。” 随嘉聿抬眼看向许月环,许月环也正在看着他们,她也停下了擦血的动作,母子两人的视线在昏暗的灯光下交汇,许月环这才道:“先把阿因抱回房间吧,等下你来帮我把他扛进去,杀人也得分尸,打人没打死也得收拾残局。”她丢开手上的纸,也有些烦躁地闭上了眼,不再看向他们。 随嘉聿没回答,打横将妹妹抱起,越过她朝屋内走去,在擦肩而过时,不知道是不是随嘉聿的错觉,他似乎听到了母亲的喃喃自语:“又是这样……” 为什么是“又”? 但随嘉聿来不及多想,他先抱着随因放在了床上,又替她盖好了被子,在他离开前,随因将正要离开的他抓了个正着,惯性使然,随因的身体也被拉出了床榻:“哥……” 随嘉聿连忙回头帮她摆正,轻声道:“哥哥不会走的,阿因先睡一会儿好不好,等下弄好了我就回来。” “我还想洗个澡……”她蔫蔫地说道,随嘉聿再次把被子拉好,在她的胸口处拍了拍,“等下拿家里那个洗被子的大圆桶,泡个澡,哥哥给阿因加水好不好。” “好……” “那就先睡一会儿。” “嗯。” 哄好了随因,随嘉聿返回后门,许月环正坐在地上呆滞地看着地上的季晋兴,见他来了,这才起身拍了拍沾了灰尘的裤子,她先说道:“阿聿,对不起,是我的错。” 随嘉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道歉又不像道歉,倒更像是平静地在阐述着一件事实,语气毫无波动。 他蹲下来把季晋兴背到背上,血腥味更加接近鼻腔,让他有些反胃,许月环在前面引路,但她也只是让随嘉聿把季晋兴放到房间的地上,而自己却是朝季嶙那间屋子去,随嘉聿出来时也没见许月环出来,他便走到那边看看是什么情况——她正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孩子,随嘉聿心头猛地一震,他瞥开眼片刻,整理好思绪后,开口继续着最初的述求:“我想带着阿因走。” 许月环一改常态,虽然没有答应,可也没有反驳,在寂静到随嘉聿几乎要认为这次也要无功而返之际,许月环开口了,她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在你眼里,阿因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小时候古灵精怪的,很机灵,长大之后,也很乖,很可爱,很懂事。”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很勇敢。”随嘉聿又点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情。 “是吗……”她叹了口气,走到旁边放着季嶙的衣柜里,从最底层抽出了一本本子,然后递给了随嘉聿,“我小时候,家里就没够吃穿,爹是酒鬼,喝醉酒了就会打人,娘被打死了,被埋了烂了也没有人管,所以我很早就出去打工了,想要学点手艺,就收着一个月一块钱的补贴,跟在老师傅后面学算账。后面就遇到了你爸爸,年龄上虽然差了一轮,但他什么都懂,又会变着法的哄我开心,没几个月,我就怀了你,当时我十八,其实追溯起来十八都没到,就跟你爸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