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青知道,这些东西别说是问知府要,即便是问皇帝要,皇帝也不可能轻易拿出来。
不说别的,只说役夫四万人,就能把卫方耘难死。
“璧山县全县才五万人,老弱妇孺要占去绝大多数人口,再除去今年服过劳役的,能抽调出来的不足三千人。
整个凉州也凑不出四万役夫。”
“叔父,帮侄儿想想办法吧!”
卫方耘挠头,“长青啊,就算把四万人给你了,你如何管制得了?”
分级管理,各负其责。
她权利下放,时刻监察,足够的精力加靠谱的帮手,就有可能管好。
“四万役夫又要配多少看守和监工?”卫方耘此刻没有半点之前的激动,只觉得头痛。“况且,你要的东西,都是凉州所缺,我自己尚且不够,哪里又能给你匀出这么多?”
孟长青还是那句话,“叔父,帮侄儿想想办法吧!”
卫方耘走到书桌后坐下,“你是想让我上奏朝廷。”
孟长青说:“如果城墙建成,能减弱燕军对凉州三县的威胁,于国家大有好处,朝廷想必不会吝啬。”
“好,我这就写奏本上呈。”卫方耘提笔拿纸,孟长青立刻上前帮他磨墨。
可沾了墨的笔悬在纸上,却久久不落下,“长青,此事一旦上呈朝廷,便是将你我二人的仕途前程赌在其中,万一没办好……”
孟长青接道:“万一没办好,丢官失职是小,怕是脑袋都保不住。”
“我相信你这一回。”卫方耘提笔落字,将此事一气写成,只是在索要东西的那几行,又多添了些数量,“朝中商议此事,户部势必要减少所请数目,所以多加些。”
孟长青给的数字,是已经增添过的,她却说:“原来如此,长青受教。”
看着卫方耘誊抄落印,孟长青这才放下手里的墨条,“叔父辛苦了。”
卫方耘看向她,“写几个字不算辛苦,但此事一旦在朝上通过,我们的脑袋能不能保住,全看你了。”
“多谢叔父信任!”
卫方耘说,“我这就让驿使将奏本加急送至京城,只是长青,你不写吗?”
孟长青一时没听懂,但很快反应过来,“我身为县官,任何事情只向大人请示,如何能越过您,直接向圣上奏疏?岂非僭越。”
“孩子,别误会,我不是试探你,早前陛下给我秘旨中已经写明,若有紧急情况,你的信件可附在御林军的家书中,直接送至御前。”
“啊?”孟长青难得失态。
但很快整理表情,“已有叔父的奏本在前,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倒不是多此一举。”卫方耘说,“我的奏本就算加急上呈,也得过中书省,你的就不一样了。
你我两封奏请一同送至京城,皇上能先看到你的信件,如此就能先做准备,待早朝我的奏本上呈,此事当朝就能议,不必再等。
如今只有两月时间,实在拖延不得。”
孟长青说:“我这就写,借大人纸笔一用。”
她从书桌上取了纸笔正要写,卫方耘却说,“你不必从头写,只需简要说明情况,再将这本公文附在其后就行。
对了,记得写下所缺的东西。来……”他摊开自己的奏本,“数量就照我的抄。”
“多谢叔父!”
孟长青迅速落字,卫方耘背手在旁边看着,桌角的灯罩里,蜡烛烧到杂质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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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拿信封套上,去找跟着你的御林军。”卫方耘看孟长青拿着东西就跑,提醒道:“把笔墨带上,让他写信封。”
孟长青一手夹着书信,一手端着笔墨快步跑回之前等待的房间。
跟着她进房间的两人都还在,八方甚至已经睡了一觉,“少爷,好了吧?”
“白大人。”孟长青走到楚沐风旁边,把手上的东西一一摆下,“我有家书要托你送。”
八方打着哈欠过来,“什么家书?我替您送吧,反正我闲着没事。”
楚沐风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拨正小桌上空白的信封,当即提笔写起来:
寄至京城东市石升街白家茶铺,家母魏氏收启,凉州白沐风壹拾。
写完还落印。
孟长青边递蜡烛边想,家母魏氏是谁?
已知他亲娘姓白,瑞王妃也不姓魏,那这人就是皇帝身边的。
当前也来不及细想,楚沐风封好口后,她拿着信件就往外走。
打开房门,卫方耘带着个衙役就站在门口,“好了吗?写好连同我的一同送去驿馆。”
“写好了。”她把信件交给衙役。
衙役才接到手中,卫方耘就催他,“快去!五百里加急!”
“是!”
看着衙役跑远的背影,卫方耘说,“一切静等皇上圣意。”
“叔父,别静等,您先匀点东西给我,这墙不论修不修,我的人总得活下去。”孟长青说,“您之前给的三十石粮食,实在不够吃啊。”
卫方耘问:“那三十石粮食你给流民吃了?”
孟长青看着对方的表情,隐有所感,“不会……是我的俸米吧?”
“你说呢?傻孩子。整个凉州只有罗江县种水稻,这里不像京城,一般百姓根本吃不上稻米,是陛下说你吃不惯糜子,我特意给你换来的。”
孟长青这时候就想飞回去捏住流民们的嘴。
“这样吧,我再给你一百石粮食,但这次可就不是稻谷了。”
“多谢叔父!”
卫方耘高声喊衙役,“去把孙通判叫过来,就说北山县要粮。”
孟长青:“叔父,府库里有棉花吗?”
卫方耘拍上孟长青的肩膀,“贤侄,粮食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看皇上的批复吧,就算皇上不主张修建城墙,也不会让你就这样过冬的。”
这饭要的,差点把要到手的再丢了。
孟长青果断见好就收。
孙通判来的很快,棉袄带子都没系好,“大人,我来了。”
卫方耘发话:“带上衙役们去给孟大人取一百石糜子。”
“现在吗?”
孟长青上前拱手行礼,“劳烦孙通判。”
“不敢当。”孙祥用手捂着棉袄进风的地方,“我这就去叫人,借车。”
孙祥走后,卫方耘说:“长青,时辰不早了,你在府内休息一晚,明早再回去也不迟。”
“我出来时间久了,怕母亲担心,还是连夜回去的好。”
“也是,不过你运着这么多粮食走我不放心。”他解下腰间的牌子,“你拿着牌子去找李亭,就说我拨两班衙役护送你回去。”
卫方耘看孟长青那架势,摆手道:“好了好了,不必谢了,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先回书房。”